枝叶被这一番动作扰得沙沙乱颤,两人都悬在半空中,以一种颇不寻常的姿态维持平衡。
尤其对普绪克,她双脚一离地就本能地晕乎,浑有种头重脚轻之感。
她像一只飞上天空的鸟儿……却没有翅膀。
然而罪魁祸首却依旧沉着冷静,握住她的双拳,低声呢喃,“可不兴胡闹。不然掉下去了,我可不管你哦。”
普绪克的太阳穴剧烈跳动。
她用了一会儿才平复下心绪,竭力压低嗓音,“你能不能别跟我捣乱?”
这语气颇像是在教训一个顽童。
然而面前之人可不是壁画中那个七八岁的婴孩丘比特,而是颀长而面色高冷的,成熟的他。
他的每一步挑弄,甚至指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提前设计好的。
丘比特狭长的双眸忽然眯了眯。
“告诉我,怎么那么想完成任务啊?”
按理说,她应该没什么压力。
经过上次挑谷物的事她就应该晓得,他一直是她坚实的后盾。
不管所谓的任务最终有没有完成,处罚都一点不会降临在她头上。
之所以还让她亲自动手,只不过是想提高提高她的神格罢了。
不过如今看来……普绪克好像比想象中认真得多。
丘比特一时思绪纷乱。
普绪克却没有他这般弯弯绕的心思。
“这不是我们早就说好的吗?”她幽怨地答了一句,“那天,我初次见你模样时,咱们就说好的。你怎么忘了啦?”
一丝雪亮的痕从丘比特眼中闪过。
他敏觉地听出了姑娘话中的言外之意,神情不由地染了几分郁然。
“你是不是,还想跟我分道扬镳?”
他们当初确实说好,一旦完成了那一系列艰难的任务,两人就各走一方。
不过,那也只是说说罢了。
他怎么真舍得。
普绪克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丘比特那深邃散淡的眸子。
再看他的神色,微微含了点不豫,指尖有一搭无一搭地转着她的衣角。
平日的他多少有些骄傲,在外人面前多是清淡高远的。
唯有两人私下相处时,才露出这般脆弱的一面……浑没有了高高在上的神格,只像个陷入情网的小男孩。
普绪克不禁莞尔,浅浅地旋起了一个梨涡。
嗯,他这是怕她走,所以在挽留她吗?
……连挽留都这般含蓄。
此消彼长,普绪克忽然泛起了些逗他的心思。
“你是神,总不能失信于凡人吧?”
她窥着他的神色,窃窃说,“如果……我真的要另嫁他人,你会不会以爱□□义公正无私地赐福给我们?”
丘比特顿时皱了皱眉,冲淡了他脸上的某些情绪。
他只捏捏她的脸蛋,甩给她一句,“想得美。”
什么公正无私,爱神这职位从来就不是个公正无私的活儿好嘛?
她真是得寸进尺。
“福大抵是不会赐。”
丘比特随手抽出支铅箭来,普绪克认得,正是她在阿波罗的宴会上无意间捡到的那一支。
他唇角扬起一个和煦的弧度,把铅箭轻轻旋转在指尖,“如果不介意的话,这个礼物倒是可以送。”
只需不大的力气,铅箭就可肆意摆动,细长尖锐的锋芒轻轻易易地贯穿一对情侣的心,让他们互相厌恶致死。
普绪克打了个冷战,退之不及。
“有点恶,这礼物我可不敢要。”
只是开玩笑罢了,她暂时没有跟他分道扬镳的计划,也暂时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
……他还挺不错的,是吧?
远处的草原上仍然空空荡荡,不到日光最强烈的正午时分,羊群必然不肯大规模出现。
在这冗长无聊的等待之际,既然聊起了铅箭,丘比特便一时兴起,多说了些关于箭的传闻轶事。
其实他是不常用铅箭的。
象征爱情的金箭已经能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了,再用铅箭就苦大仇深了。
印象中,除了送给达芙涅一支,倒也没给过旁的谁。
金箭他倒是送出过千千万万。
其中最有名的,应该是冥王的那一支。
——哈得斯,那地府之王。
说来都是荒唐,那素来无情无欲的冷面神中了金箭后,居然对一个小姑娘燃起了难以收拾的爱情,不由分说,直接把那小姑娘拐带地府去了。
后来,还是小姑娘的母亲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捞回来。
说起缘分的事情,有时候真不是他能把控得了的。
不过,哈得斯和那小姑娘好像现在生活得还行。
丘比特不由得轻笑一声。
“若是将来有机会拜见冥王殿下和泊尔塞福涅夫人,定当得问个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