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宙斯宣布封普绪克为灵魂女神时,她只是遗憾叹息,却并没表现出太多的抗拒。
不知从什么时候,她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儿媳妇了。
丘比特真是长大了。
年轻人的事,该放手交给年轻人自己了。
阿芙洛狄忒神游半晌,见丘比特一双妙目还在盯着她,“从小你就喜欢违拗我的命令,到了现在还是。”
丘比特有些无辜,“妈妈,我有吗?除了这件事,您的吩咐我可都为您办得好好的。”
“还顶嘴?”
阿芙洛狄忒挑了挑眉,弹了下他额头,转身就要走。
“妈妈不多坐坐吗?”
丘比特淡然地笑了笑,“我现在闲得很,如果您想教训我几句,我都听着。”
“想得美。”
他想要挨骂,谁有心情骂他。
骂多了人,生多了气,很容易变成像赫拉那样的黄脸婆的。
“去我花园摘一束桃金娘给她吧。”
阿芙洛狄忒不轻不重地道了句,“婚礼上用你种的那些红玫瑰,也太俗气,我阿芙洛狄忒可丢不起这个人。”
说着云淡风轻地挥了挥手,旖旎的身姿消失在云雾中。
丘比特望着美神消失的的背影,又瞥了瞥篱笆里的玫瑰。
……很俗气吗?
不过,她这么说,是和普绪克和解了?
阿芙洛狄忒走后,小小的篱笆园传来一阵幽怨的里拉声。
那声音如泣如诉,如一条冗长的、看不见的丝带,飘荡在花园静谧的氛围里。
原本艳丽的红玫瑰,在这样哀伤音乐的衬托下,好像覆了一层悲伤的雾,一点也不美丽了。
因为即将要举行婚礼的缘故,整个奥林匹斯都弥漫在欢快的氛围中,众神忙忙碌碌,却不知是谁在此弹奏这般恸人心弦的曲子。
丘比特拨开重重云雾,顺着乐声一直循过去,才看见一金衣美男子独自坐在河边。
他有一头鬈曲好看的头发,眼睛却凄怨地闭上,仿佛灵魂也随着这哀怨的曲子飞出体外。
却是阿波罗。
他一边弹奏着里拉,一边神伤地唱着歌词。
“啊,达芙涅,你是那河畔的金柳
饶是你一动不动,你仍是我头顶的桂冠
用我的泪水,装点你颤动的枝叶吧……”
丘比特听了两句,便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达芙涅……又是这个名字。
他自认也是有浪漫感的,面对普绪克时,俏皮话也能出口成章。
但跟此刻情圣似的阿波罗相比,不知逊了不知多少个档次。
这边阿波罗斜眼乜见了丘比特。
他深沉地闭上眼睛,放开喉咙,声音比之前还更大了些。
“啊,达芙涅,我的挚爱
是那残酷无情的爱神,夺走了你鲜活可爱的生命
他就是夹在你我爱情中的哈得斯,那无情无义的爱之暴君……”
丘比特右眼皮倏然一跳。
呃。
爱之暴君?
丘比特无比烦恼地捏了捏眉心。
他知道,阿波罗这又是找他算账来了。
“别唱了。”
丘比特终于忍不住,走过去按住了阿波罗的里拉。
阿波罗湿漉漉的眼睛瞟了他一眼,冷傲地抬了抬下巴,“凭啥?”
不用多说,阿波罗的眼神也在质问着他:你和普绪克举行婚礼普天同庆,我就只能抱着达芙涅的树干独守空房?
就算烦,也要烦死你。
丘比特无力地说了句,“……算我祈求您。”
阿波罗哼了声,变本加厉地弹唱。
“达芙涅啊……”
丘比特拦不住这人,乐声缥缈,躲又躲不开。
他索性和阿波罗一块坐下来,随手唤了两壶醴酒,自顾自地小酌。
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说是纯粹的敌意也说不上,只是一直在暗中较劲儿。
他们的性格,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很像的,都是属于那种温柔系的美男子。
面对感情,也都是钻牛角尖的。
只不过阿波罗比丘比特更痴,更容易陷在自己的情绪中出不来……更遑论达芙涅的那件事是如此地沉痛,给这位太阳神留下了一层抹不去的阴影。
“听说冥王要给春神建造一座爱丽舍乐园,这几日就动工。里面用深海的明珠装潢,白如明昼,春神住在里面,再不用害怕冥界阴森的环境了。”
丘比特抿了抿杯中金灿灿的醴酒,“没想到这位上古的黑面神,还有这么多情的一面。”
“哼。小把戏。”
阿波罗侧耳听了听新鲜事,音乐才暂且停下。
他嗤之以鼻,“就凭哈得斯那不解风情的家伙,能有这等绝悟?”
丘比特眉目淡然,“我夫人提点他的。”
阿波罗听他提“夫人”两字,两眼黯淡得像是烧出了两个黑洞。
“臭小子。”
他锤了下丘比特,“故意气我,是不是?”
说罢也给自己倒了杯醴酒,一饮而尽。
纵使春神再厌恶哈得斯,纵使哈得斯一辈子都要住在墓穴里,在伤情的阿波罗看来,哈得斯还是比他自己幸运千倍万倍的。
哈得斯起码还有人可追啊……
而他的心爱之人,已经狠心地化作河畔的一棵月桂了。
他纵有千般爱意凝聚在心,而达芙涅,却再也不能听见了。
他,丘比特,哈得斯,三个男人明明都中了金箭,命运确实如此地迥然不同。
阿波罗想想就心痛。
“我必得烦死你。好好报复你这个罪魁祸首。”
阿波罗越来越愤愤不平,“你和普绪克的婚礼,别想好好办了。你们只要一亲近,就能听见我为达芙涅的哀悼,看你们还怎么安生。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