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白云很憋屈。
还有什么能比护着自己情敌逃命更糟糕,虽然他脑中把一剑下去一了百了这个想法转了几百圈,到底一旁怨姬心意缠绵,下不了手,委屈的还是自己。
放手是不可能的,心爱人身处险境,孟白云如何放心的下。平常有初昭对怨姬护得紧,但前几日那么一遭,他不确定初昭受创几分,也不敢回灵蛊山找她求救。
虽说口口声声她哪天发病死了干净,但由于她一向避着人,孟白云对她情况也不清楚。只能从怨姬担忧中分辨出初昭的情况并不好,以至于孟白云常常怀疑她日常暴躁是因为身体实在难受。
这种情况下,又有怨姬对她出手在前,鬼知道她那个小心眼会记仇成什么情况,孟白云踌躇半天,还是选择提剑冲入了战场救援。
但这不意味着他能眼睁睁看着怨姬转身带走断风尘,身处剑阵之中,剑气透骨,却抵不过心寒至极。
铺天盖地刀气自身后破阵而来,擦肩而过几乎令他悚然一惊,但那攻击并非针对他,精妙控制下也并未伤他半分,所有的力量聚集一处,穿过剑阵直冲云天,与赭杉军剑气相呼应,一意拦截楼无痕几人。
楼无痕发出剑气再展一攻,刀剑合力直破剑气四散,一缕鲜血随刀芒游走浸透紫衣,面纱下神情未变,只提气运剑启阵,庞然一阻两人。
拦还是没拦住,初昭从树林中走出,衣袖下握着箫管的右手微微颤抖,面上还依旧一副冷然神色。
“你怎么来了?”孟白云对她到来显然还有些惊讶,初昭左手掠过将散的剑气,已是心中有数,“她召来的。”
“你怎么知道?”孟白云一愣才回答,初昭已经自顾自说下去,“所以,宁愿向曾经选择离开的地方求援,也不愿告知我。她使性子,你也分不清形势吗?”
“你自己病病殃殃谁放心啊,谁知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怨姬的气?”听着她近乎训斥的话语,孟白云直接怼回去,“你来了也不是没救下来吗!”
“能不能救是我的问题,不知道求援就是你的愚蠢。”初昭面无表情,“我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吗?”
“是。”
被针针计较过的孟白云答得毫不心虚。
……
“孟白云,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想死直接说。
从初昭死鱼眼中读出来讯息的孟白云果断跳过话题,“那怨姬怎么办?”
“死不了。”她依旧冷静道,冷静好似刚刚不顾自身伤势出手的不是她,“最多失去些自由,在红楼剑阁她很安全。”
“可是……”
“你要是不放心自己去看,”初昭语气不耐,不过她一向如此,孟白云忧心怨姬,一时也顾不上指责她的态度。
“那你呢?”
“与你无关。”
一句话堵上孟白云欲言又止,初昭甩袖离开,也不再管后续孟白云做什么,自红楼剑帖出现她就问询过怨姬,知晓这是她最后保命退路,以今日那人实力判断,她要是想将怨姬带出,与识界一场相交无可避免,之后牵扯的麻烦倒还好说。对她而来,比起处理麻烦,无能为力的感受更糟糕。
半路一场地震来得莫名,东南地倾天崩,初昭感应到那冥冥中崩裂的能量流向异度魔界之处,眸光微闪又消失不见。
也罢,与她无关。
灵蛊山上不出所料一片狼藉,咩咩被史波浪护得很好,此刻蹲在空地上眼巴巴等着人回来,一旁柳生剑影端坐,感应到她到来之时闭目转首。
“初昭。”
他声音中透着确定,即便无法“看见”,他依旧能分辨空气中尚未散去的凌然锐气。
“突破?不,由内敛深蕴至锋芒渐露,是心念已定。”
“感知敏锐。”
初昭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柳生剑影的实力值得她入眼,但不意味着她会听他的判断。
拎起扑上来的咩咩,检查确认她安全,才打量了一番柳生剑影状况,“中毒?”
“是。”
“他自己来的?”这话是问怀中的咩咩,咩咩靠着初昭,眨眨眼,“是东宫先生带他找怨姬姐姐治疗,不过有事他先离开了。史波浪被他拜托去寻黑狗兄来治病,因为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做得很好,”她夸奖一句,“我有事需要离开一阵,一会我和黑狗兄商量,你先去他那里待一段时间。”
之前送史波浪回家,跟黑狗兄接触留下的印象不错,她需要去找白忘机,灵蛊山留咩咩在山上她不放心,黑狗兄声名不错,又是史波浪义父,有史波浪相陪,咩咩也不会太无聊。
“姐姐也要离开吗?”
咩咩撅起小嘴,不开心的情绪显而易见,初昭将她抱在怀中解释,却也没有改变她的态度,“我会回来的。一时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可是……”
“拉钩。”
初昭伸出小指,这种幼稚的行为她做得认真,咩咩明显也是吃这一套,两根小指勾在一起,用力按下约定,许下的也是希望。
“情对你只会是拖累。”
围观全程的柳生剑影万分真诚道。
“对强者的尊重,不等于着放纵。”
初昭放走咩咩,拍拍手语气微妙,起身走近柳生剑影,对方面上平静,哪怕刀意袭面而来,毫无被攻击的恼怒,无上剑意随心而动,两方交错消弭,气脉因此动荡,他嘴角有鲜血流出,精神却相当振奋。
“果然,你的实力令人惊艳。我期待与你的交手。”
“既非同路,谈何期待。”
“情吗?”
柳生剑影大概能察觉她的不满所在,但他也是真真切切不认为她的坚持正确。
“你的刀,不是因情而生;你的道,亦非为情所扰。”
“你不该是这样。”
这样什么,柳生剑影不明白她身上隐隐那股异样从何而来,但直觉还是让他脱口而出自己的理解。
柳生剑影执着于道,极端的专注与追求让他拥有了在某条道路上几乎恐怖的感知,那股细微的错位,连初昭都不曾察觉。
不过谈起这事初昭也罕见头疼,赭杉军的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非常值得玩味,但是目前她实在不太想触及那方面的问题。
“但你的剑无情,是不通情。既然你不曾悟情,又有何资格否认情呢。”
这话如果是伊达我流柳生剑影定然当场反驳,可出声的是初昭,强者总是值得注目,特别是一个有希望成为他证道对手,一个在刀道深厚造诣与理解的同道中人。
显然某位剑圣自动忽略了初昭口中的非同路人。
更何况刚刚短暂交锋,至简之锋,无情无念,纯粹刀意让他心喜。本以为对方也该是与他同样信奉无情,可从她与那幼子互动来看并非如此。
有情或是无情,连他也不由疑惑。
“情生杂念,多妄思,非太上道也。”
“虽言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但不入情怎能出情,你要证道,情之一关必过不可。”
初昭话语笃定,就好似她曾亲眼见证,“要不要打个赌?”她想到一事,转了口气,听着还有些促狭。
柳生剑影不明白她突来的恶趣味,但是不妨碍他听一听。
“赌什么?”
“赌你动情。”
初昭笑咪咪道,她对柳生剑影有些兴趣,只是眼下不是放纵她兴趣的时候,然而她还是好奇,好奇他能走到哪一步。
“入世当能出世,忘情需先存情,自古如是。若你入情悟得情与道,我愿意与你比上一场;若是失败,我也不需再与你相斗。”
“你笃定我会动情?”
柳生剑影听出她话中之意,这个要求对初昭明显占优势,柳生剑影不在乎这点,他只在乎能否与他中意的高手证道。
“来一场中原若是连这一步都迈不出,你倒不如继续终老东瀛。”初昭语气轻松,“若是觉得吃亏,待我处理完剑阁之事后,无论你是否动情,我随时可以应允。”
“那你为何还要相赌?”柳生剑影疑惑道。
初昭摊摊手,“无聊,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