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蝉住持先是摇头,后又恍然道:“有人,这祈福堂老衲轻易不让寺内的僧人踏入,也只有派宝来进来盖上红绸。”
韩来深吸一口气,气的额头和脖颈的青筋暴起。
川王见势,忙道:“快把那个宝来叫过来。”
他看着韩来,紧皱眉头。
若是追究此事,遥监殿也逃不脱关系。
只是他心里暗生不安,在最关键的情况出岔子,瞥眼那观音像,那裂开的缝隙像是咧开的嘴巴,充斥着嘲讽和戏谑。
川王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屋内的光再次黯淡了下去,川王见韩来浑身紧绷,赶紧将蜡烛再次点亮了几盏,说道:“千年你别担心,大不了……推迟册礼。”
说罢,自己也愤恨的砸拳,难得失态道:“他娘的。”
“这话你自己都不信。”
韩来冷冽道:“迟则生变。”
正说着,太蝉住持带着宝来进了屋子,后者是一个青涩的小僧,进屋瞧见那破裂的观音像,吓得浑身一抖,赶紧跪了下去。
太蝉住持气的眼冒金星,不顾规矩的指着那观音像质问道:“那玉像是不是你给弄坏的?”
宝来有些愣,瞪着眼睛,摇了摇头。
“还说不是?把玉像除了你没人碰过?”太蝉住持尽力让自己保持着冷静,“你说实话,是不是你再盖红绸的时候给碰坏的?”
宝来还是咬着牙不肯承认。
但是不承认,脸上的泪却哗哗而下,连着鼻涕在下巴上流成瀑布。
韩来掐腰,闭眼转头。
愤怒的怒火烧的他嗓中干渴,轻咳一声。
但这轻轻一声,倒是让宝来忍不住,哇的一声恸哭出来。
太蝉住持也绝望的仰过头去,嘴里面叫苦连天:“我的祖宗啊,你碰坏什么也不能碰坏他啊,你这不是把整个寺中的人都给害苦了吗!”
宝来哭着拽太蝉住持的袈裟,嚎啕的:“师父!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看看来着!谁知道那玉像那么轻!我不小心碰到就……就碎了!”
说罢,不停的磕头道:“师父您就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那谁饶了这满寺的僧人啊!”
太蝉住持也不住的事态道:“明天就是册礼了,不拜菩萨拜你吗!”
“罢了。”
韩来疾道:“你的事情秋后再算账。”
“对了千年。”
川王想起一事:“将军府上……”
话说一半,他忧心忡忡的看着韩来,那人恍然,稳住道:“你是说我母亲院中的那尊观音像?”想了想,“本就是做的一模一样,拿来调换也未尝不可。”
太蝉住持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忙上前道:“那不如就先这样。”
韩来瞥眼他。
太蝉住持不安的咽了下口水,却还是道:“殿下,郎君,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看守不住观音像的追责事小,但耽误了殿下的册礼才是大啊。”
“千年,就这么办吧。”川王道,“先把册礼行完再说,更何况明天父皇也不会来,只有我和礼部的人来这里参拜,不被发现就是了。”
韩来沉思片刻。
“郎君。”太蝉住持捉急道,“都这么晚了,再犹豫就来不及了,册礼明天一早就开始,您这一去一回,怕也要两个时辰呢。”
“罢了。”
韩来拂袖,抬步出门。
只是出门的一刹那,凝固了许久的黑云祭出一道闪电,那白亮的光晃过韩来漆黑的眸子,暴雨直接倾盆,如黄豆般砸在地面上!
“千年!”
川王担忧道。
院里的韩来在短短两息就被暴雨浇头,他皱眉看向川王,风雨交加的迅猛遮不住眼底的担忧,薄唇被冻得通红。
“元白,我心里不安生。”
他如实说道。
隔着雨帘,川王的目光如炬,咬牙道:“千年,我信你,我在这里等你。”
韩来攥了攥拳头,转身奔了出去。
川王目送着他离开,回头看了一眼颓废的宝来和痛心疾首的太蝉住持,也疲倦的摇了摇头,不怕出意外,只怕节骨眼出意外。
他重新走到那破碎的观音像前看了看,眼尖的看到那裂缝里面有什么东西,像是液体一般,凑近之时还有一股别样的幽香。
那香味像是扑面而来的薄纱,遮住了川王的眼,从左耳钻进去,又从右耳处抽出来,奔入鼻孔,将七窍都系在了一起……
他踉跄了一步。
太蝉住持忙道:“殿下?”
‘啪嗒、啪嗒、啪嗒、’
太蝉住持扶住有些晕的川王,听到有滴水的声音,瞥眼过去,瞧见一抹黑色的衣袂,被雨水浸湿,往干净的堂屋地砖上,滴答着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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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的雨!公子还没回来吗!”
素问刚从外面的街上进了府门,那风吹的手里的伞都快碎了,瞧见站在院中的宋端,哎呦一声,赶紧跑过去道:“这么大的雨!姑娘怎么还在外面站着!快回去吧!”
宋端摇了摇头,担忧道:“公子呢?”
“奴去外面的茶肆问了,公子和三殿下午后去了善缘寺,这会儿怕是在寺里躲雨呢吧,雨停了自会回来了!您快回怀阁避一避吧!”
正说着,她伸手一指:“罗女史!”
宋端也看过去,瞧见罗清逸撑着伞冒雨往这边来,她皱眉道:“罗清逸!”
那人回头,脸上明显一愣,问道:“端午姐姐怎么不在屋里?”
“你干什么去?”
宋端问道。
罗清逸为难道:“家里传来消息,阿娘摔了腿,我想回去看看。”
宋端打量他一下,现在满心都在韩来的身上,遂点下了下头。
罗清逸见状,三两步出了府门,回头看了一眼宋端,眼珠微微一动,低下头匆促离开了。
“姑娘,咱们回去吧!”
这雨声太急,素问只得大声的喊道。
“再等一下!”
宋端觉得手心发麻,预感慌乱。
“姑娘!”
素问正喊着,宋端突然眼睛一瞪,不顾雨势跑了出去,她是听到了府外的马车声,刚过去就见韩来跳下马车,浑身湿透的往徐氏的院子跑去!
宋端也顾不得给他打伞,韩来的脸色很不好,倒是印证了她的不安,紧追不舍的说道:“公子,出什么事了?”
韩来马不停蹄,对宋端从不隐瞒。
“善缘寺的青玉观音像损坏了,我来将母亲那个取走调换一下。”
宋端茫然错愕,拉住韩来的手。
那人回头,雨滴砸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郑国进贡的青玉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宋端声音气若游丝,“怎么会轻易有损,公子,事出蹊跷。”
韩来的脸色铁青,声音细抖:“我知道,可是……眼下只能这样,若是明日的册礼出了问题,遥监殿跑不脱关系,这青玉观音像是我下令去养的,一直是杜薄看着的,分明没问题,却突然出了意外,我……”
“公子。”
宋端从未见韩来如此手足无措过,伸手捧住他的脸,安抚道:“没事,你放心,幕后之人在这青玉像上做文章,无非是想册礼出问题,让圣人追责遥监殿和户部罢了,我们只要把观音像调换了,就没事了。”
韩来眨了眨眼睛,点头道:“好。”
宋端的手冰凉刺骨。
她心里极度慌乱。
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但是眼下观音像的事必须遮掩过去。
两人取了观音像后,飞速的赶往善缘寺。
一路上,韩来捧着那玉像,呼吸也原来越急。
“果然,山雨欲来风满楼。”他道,“原以为曹家放弃了,没想到只是按兵不动,想要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确定是曹家做的?”
“不知道。”韩来眉头骤紧,“若玉像出事,户部的季青云也脱不了干系。”
“公子别担心。”
宋端攥住他的手,坚定道:“就算曹家有动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韩来点了下头。
可是就是有一股极其强烈的不安缠绕着他。
“再快点儿!”
宋端催促。
那马车在雨中几乎要飞起来。
终于到了善缘寺前,韩来忙不迭的往里跑着,一路而过,这硕大的雨声都压不下寺内的念经之声,听着那木鱼的响动,他的心稍作安稳。
南院那边无人,韩来捧着玉像加快脚步,却在月门处猛地停住。
随后的宋端见状,快跑两步,不知韩来为何停下,待上前去,也是一愣。
一个小僧在院门处趴在水里。
灰色的僧衣被水泡成了黑色,嘴角和血和头顶的血顺出一条细细的红线融进水里不见,右腿也向前弯去,是被人活生生掰断的。
宋端蹲下将他翻过来,一探鼻息,松了口气:“还活着。”
韩来眼角溢出血丝,抱着玉像的双臂愈发用力,几步到了祈福堂门口,太蝉住持也倒在了门口,他忘记呼吸,猛地往前跌撞了一步。
‘砰!’
脚在门口绊了一下。
韩来抬起头来。
川王倒在供桌之下,他侧着头,脸色纸白没有一点血色,眼睛紧闭着,胸口已经没有起伏了。
‘轰隆——’
有雷声伴着闪电而来,唰的一瞬,将堂屋照的大量。
那一刹。
韩来看清堂中的一切。
玉像自韩来的手里脱出,掉在地上,那样的响却毫发无伤。
“元白。”
他声如细蚊。
……
……
(卷二完)
(卷三:秋叶割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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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外:不好意思大家,我还是这么缺德。
川王最开始的人设是个完美的人,但初稿下笔后觉得纸上没有血肉,然后就慢慢的修改成了如今的样子,我觉得还行,只是他前期笔墨不多,他的笔墨,都在后文里,我故意的。
这也是我一贯的风格。
始初圆满,难察圆满,若有残缺,方觉圆满。
还有这本书不是be,he没跑,就是,坎坷一些,会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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