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沈宜喜将陈嬷嬷的七寸拿捏得很准。
这年头,下人的命都是不值钱的,只要主子一个不高兴,将他们发卖打杀都是可以的。
虽然陈嬷嬷是大夫人的陪嫁嬷嬷,地位比其他丫鬟婆子要略微高那么一些,但她的命终究也是掌握在主子手里的,若惹了主子不高兴,她依然要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有些事情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人捏住把柄拿来威胁又是另外一回事。
譬如此时,陈嬷嬷听罢这话,脸色都冷了两分。
她定定地看了沈宜喜两秒,而后忽然笑了,“是老奴老糊涂了,我刚刚又想了想,老爷说请您过去之前,大夫人刚从北院那边回来不久,想来老爷找大小姐您,是和北院那边儿有关吧。”
“哦,对了,夫人和老爷说完事情出门的时候,面色瞧着很是不错,所以老奴斗胆猜测,老爷找您应是要说什么好事。”陈嬷嬷疯狂暗示道。
沈宜喜哪里能料到,在自己刚刚威胁完陈嬷嬷之后,她还敢故意说假话误导自己呢?
正因为没有料到,所以她听完这话便信以为真,甚至即刻开始了自己的脑补。
沈宜喜想,大夫人去北院必定是为了核实定北侯重伤之事是真还是假,而她回来和大老爷说了半天话后还能心情愉悦,这就说明她偷听到的那些消息多半都是真的。
如此说来,她就是家里的大功臣,那么此时大老爷找她,定是要奖赏她无疑了!
沈宜喜自以为自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全部真相,心里不由高兴起来,脸的喜色更是掩都掩不住,立刻便道:“哎呀,父亲事忙,我可不敢让他老人家久等,咱们这就走吧。”
自顾自地说完这番话,沈宜喜甚至都没等陈嬷嬷,便风也似的出了门去。
看着沈宜喜兴高采烈的背影,陈嬷嬷忍不住缓缓勾了勾唇角,无声地吐出了两个字:蠢货。
……
因为前院人多眼杂,不方便做事,大老爷便还是在和大夫人说过话的后院小书房里见的沈宜喜。
不过这父女俩的会面并没有沈宜喜想象中的那么轻松愉快,她也根本没有等到自己想象中的表扬和奖赏,甚至连一句寒暄都没有,一见面大老爷就问她:“你可愿替为父做件事?”
老实说,大老爷这话将沈宜喜给问愣住了,她直觉他接下来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心里很想拒绝,然而一对大老爷那不容拒绝的眼神,她却连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能替父亲分忧,是女儿的荣幸。”沈宜喜违心道。
大老爷才不管她违不违心,只要她答应了就好,于是他难得真心地笑了笑,随口夸道:“喜儿果然是为父的好女儿,为父就知道这些年我没有白疼你。”
“是,女儿愿意不惜一切回报父亲的恩情。”沈宜喜温声道。
对于沈宜喜的表态,大老爷显然十分满意,于是他也不再说什么客套话了,直接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正色道:“那好,为父要你将这药投进你二叔的药里,你可敢做?”
沈宜喜万万也没有想到,大老爷要她帮的忙,居然是去给定北侯投毒!
她整个人都愣住了,看向大老爷的目光里闪烁着不可思议,“父亲……”
大老爷当然知道自己这番话有多么惊人,可他一句解释也没有,只肃着脸又问了一遍:“我只问你可敢做这件事?”
给定北侯下毒,沈宜喜敢吗?
答案当然是不敢的。
那可是定北侯,是战场横扫千军的杀神,也是晋国百姓眼中的帝国守护神,这样的人,她怎么敢在他的头动土,怎么敢和他直接作对?
若是定北侯重伤昏迷的事是真的,那她或许还敢搏一搏,替大老爷办好此事,讨他欢心,可眼下她明知道这一切是个局,又怎么还会故意往坑里跳?
她傻吗?
沈宜喜的神色顿时犹豫起来。
大老爷似乎早就料到沈宜喜不敢轻易答应,他倒也不着急,自顾自倒了杯茶捧在手里把玩着,有意无意道:“喜儿,你一定很羡慕欢丫头吧,作为定北侯唯一的女儿,无论在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是所有人争相讨好的对象,多好。”
沈宜喜不知道大老爷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但不可否认,他这话戳中了她心中的敏感点。
要说这些年沈宜喜为什么那么不待见沈宜欢,一来是因为她觉得沈宜欢蠢,连带着和她同为一府姐妹的自己也丢了许多脸,二来则是因为沈宜欢的身份了。
就像大老爷说的,作为定北侯和舞阳郡主唯一的女儿,沈宜欢享受了太多她羡慕渴望却不可得的东西,这让沈宜喜如何不眼红、如何不嫉妒?
沈宜喜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可她也只敢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面却不得不和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一样讨好沈宜欢,讨好所有能左右她命运的人。
想到自己这些年受的那些“屈辱”,沈宜喜的牙根都咬紧了,可她到底还存着点理智,并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强笑道:“父亲说笑了,女儿从不羡慕二妹妹。”
这话听着就很假了,反正大老爷是一个字也不信的,但他也没揭穿她,只是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道:“不羡慕别人是好的,我儿活得通透,可身为人父,为父却总觉得亏欠了你,想给你更好的。”
“喜儿可知,若此事办成了,如今欢丫头拥有的一切,以后都会是你的。不仅如此,为父还会想办法助你成为皇子妃、王妃,乃至最后入主中宫,成为这个世界最尊贵的女人,这一切,喜儿真的不想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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