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欢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饭时分。
许是睡得太久了,她没多少胃口,随意扒了两口饭就觉得胃里撑得慌,之后为了消食,她不顾绿珠的劝阻,独自披衣出了房门。
孟老夫人避暑的这个庄子,沈宜欢还是第一次来,因而除了下午时青袅特意提醒过的那些,她对这里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但一无所知也没有太大关系,她本来也没打算探究什么,此时自然没有多少心理负担,只暗暗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往孟老夫人忌讳的那些地方去。
沈宜欢这么想着,逛庄子逛得倒也还算愉快,但是很快她就不愉快了,因为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她是个路痴。
作为一个连自己家门都能忘记在哪儿的人,沈宜欢认路的本领可想而知有多么一言难尽,而这一属性导致的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她迷路了,迷失在了自家庄子里。
最糟糕的是,她迷失方向的这个地方,瞧着还十分的阴森诡异。
谁能想到,这好端端的庄子里竟然会有个小祠堂呢?
且这小祠堂也不是灯火通明的样子,里头有些幽暗,仔细打量可以看见摆在正中的三个牌位,那三个牌位两个大一个小,大的两个写了孟老夫人父母的名字,而小的那个却连个名字也没有,不知供奉的到底是谁。
沈宜欢站在小祠堂里,看着牌位旁忽明忽暗的烛火,听着屋外传来的呜咽风声,只觉得自己的汗毛一根一根竖了起来,心里莫名产生了一种从前看恐怖片时的紧张感。
妈妈呀,这是哪里呀,吓死个人啦!
她第一反应是赶紧跑,可不知是不是吓得狠了,她这会儿有些腿软,别说是跑了,就想转动一下身子都是有心无力。
等到她好不容易缓过劲,能挪动脚步了,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
沈宜欢这下是真有些急了,理智告诉她这会儿应该赶紧跑路,因为不管来的人是谁,让人家看到她大半夜的出现在祠堂里,都少不得要惹出一些麻烦。
可理智是一回事,身体听不听使唤又是另外一回事,眼下的情况是,沈宜欢不仅没能及时逃走,反而下意识抬头,和穿着一身素衣独自前来诵经的孟老夫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那一刻,沈宜欢恍惚有种时间静止的感觉,整个人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发誓,她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社死的局面。
孟老夫人这装扮、这行为,明显是有故事的啊,而她现在,大概要撞破孟老夫人的秘密了……
若是放在平时,能探索八卦,沈宜欢定然是极欢喜兴奋的,可是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原主有着天然恐惧的孟老夫人。
作为继承了原主对孟老夫人本能恐惧的人,沈宜欢表示,她这会儿真的一点想要听故事的心情都没有,只想赶紧逃离地球。
但她终究没能逃离,因为孟老夫人很快蹙起了眉头,面无表情地问道:“青袅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小祠堂不许任何人进来?”
孟老夫人的语气有种兴师问罪的味道,但沈宜欢听后却生不起气来,不管怎么说,今晚是她自己乱闯在先,此时被人抓包,心里也只有尴尬而没有恼怒。
沈宜欢略有些局促地对了对手指,低着头小声道:“祖母息怒,青袅姐姐倒是同我交代过这个,只是我不太认得路,这才不小心走来了这里,我这就离开。”
说罢这话,沈宜欢作势便要出门,但孟老夫人却不知为何忽然叫住了她,“你且等等。”
孟老夫人让等等,沈宜欢自然不敢不听,忙刹住脚步转过身,一脸忐忑地问道:“祖母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她这话问的小心又讨好,一副将孟老夫人视作洪水猛兽的样子。
孟老夫人见了,一时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她虽然对人不太热情,但也不至于恶如夜叉吧?而且这些年她也没怎么过这丫头啊,也不知道这丫头在她面前为什么总一副即将受刑的样子。
就这丫头现在的模样,要是被那些不知内情的人看到,指不定得怎么骂她这个做祖母的不慈呢。
想到这些,孟老夫人不由有些心累,但还是放柔了语气道:“你不是不认得路吗?这会儿出去,你能找到回去的路?”
这个问题沈宜欢还真没想过,要知道,她这会儿满脑子全是逃离此地这个念头,哪里还顾得去想自己记不记得回房的路呢?
沈宜欢尴尬了。
她挠了挠头,有些不太确定地说:“应该可以的吧?”
应该……
孟老夫人感觉自己的额角一跳一跳的,她要是真信了沈宜欢的话才有鬼了。
沉沉地叹了口气,孟老夫人认命道:“算了,你且在此处等等,一会儿念完经我叫人送你回去。”
沈宜欢显然没料到孟老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原本看着孟老夫人进门时的脸色,她以为自己多半免不了一场责罚了,所以刚刚才会想要三十六计走为。
可是现在,孟老夫人居然主动留她在这里?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她不是不许人来这个小祠堂吗?
沈宜欢心里有许多困惑,但她不敢问,也不敢拒绝孟老夫人的提议,毕竟她也担心自己出门之后又走到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去了,到时候她可不一定还有这么好的运气遇见熟人。
若是遇不到人,又找不到路,她今晚难不成要在庄子里晃悠一整晚?
熬夜虽然是没问题啦,可大晚在一个不熟悉的地方晃荡还是有点吓人的。
思及此,沈宜欢也顾不得再胡思乱想什么,退到一旁乖巧应道:“好,我听祖母的。”
孟老夫人也没有料到沈宜欢会突然这么听话,心里不禁微微有些诧异,但她向来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此时倒也没深究什么,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之后她便没再管沈宜欢,而是径直在牌位前的蒲团跪了下来,闭着眼睛虔诚地诵起经来。
孟老夫人诵经的时候,整个人身散发着一种很轻松很淡然的气质,沈宜欢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觉得她真的像极了一位超然世外的得道高人,好像这万丈红尘,就没有一样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似的。
这种感觉说不好也说不不好,可沈宜欢就是觉得,孟老夫人其实挺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