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密山镇驻地。
三老爷已经和谢昱汇合,此时两人正站在中军帐的沙盘前推演着什么,脸色颇有些肃然。
半晌之后,谢昱停下了推演沙盘的动作,转头看向三老爷,道:“这次的事,沈将军怎么看?”
三老爷闻言神色未动,但眼神却明显深了几分,不答反问道:“依王爷之见呢?”
见自己的问题又被抛了回来,谢昱倒也没有不高兴,只是想到什么,脸色有些冷凝。
“齐国与我大晋交界,且国力相当,因而这些年大家都井水不犯河水地处着,可这次他们却突然率兵入侵,恐怕是有了万全的准备。”
“更何况,此次带兵的还是他们的少主赫连铮,依本王看,齐人只怕所图不小,我们得当心才是。”谢昱面色凝重地说道。
谢昱说的这些,三老爷自然也是想过的,只不过出门之前他经过镇国公的提醒,想到的比谢昱要更多一些。
“王爷所言甚是,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既然齐人所图不小,为什么今夜他们不干脆一鼓作气,破了你这层防线,反而要声东击西,故部迷阵?”三老爷一针见血地问道。
关于这个问题,谢昱心中其实也有些犯嘀咕。
老实说,他也有些搞不懂赫连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按理说,偷袭这种事情贵在先机,赫连铮万万不该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才是,可他偏偏就是只来了一出假攻阵,凸显了一下自己的存在便回去了。
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目前来的只是齐人的先锋部队,人数有限,赫连铮担心打不过他,所以才不得不退了回去,耐着性子等大部队?
谢昱这么想着,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眉心渐渐拧了起来。
为防自己猜错,也为了听听三老爷的想法,谢昱便没贸然开口,沉吟着问道:“沈将军觉得,赫连铮此举是为何?”
三老爷闻言就道:“赫连铮为什么这么做我不知道,但齐人狡诈,从来不做亏本买卖,此举必是别有深意。”
“且照王爷你之前所说,他们既然早就悄无声息地潜入过密山镇,甚至来过你这驻地了,那么想必对于此处的兵力布防也有所了解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不想着攻打驻地出奇制胜,居然只是闯关抓了我们府的老夫人走,你不觉得此事实在有些不同寻常吗?”
“那沈将军的意思是……”谢昱顺着话头问道。
“我以为,他们此举,所图是你安平王府和我镇国公府。”三老爷直言道。
似是没想到三老爷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谢昱闻言不由沉默了。
这个可能,谢昱其实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那就是赫连铮到底有什么理由针对安平王府呢?毕竟他们两人连交道也很少打,更遑论是结仇了。
既然没仇,赫连铮好端端地对付他们做什么?吃饱了撑的?
还有镇国公府。
若说从前手握兵权的镇国公府令人忌惮,那么如今身受重伤又还了兵权的镇国公俨然已经成了一只没牙的老虎,虽然瞧着风光仍在,却已然不足为惧了。
如此赫连铮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掳走镇国公府老夫人呢?而且他们难道不知道,镇国公府这位老夫人并非镇国公和定北将军的生母吗?
若是他们抓镇国公府老夫人是为着威胁国公府这个目的,恐怕效果并不会太好。
因为脑子里这些想法,谢昱渐渐忽略了三老爷说的这种可能性最大的可能。
见谢昱不说话,三老爷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忍不住又补充道:“王爷别觉得我在危言耸听,你想啊,如今满晋国能够带兵的人全在你我二人府中了,那赫连铮既然有大图谋,必然要先将安平王府和镇国公府这两块绊脚石搬开才行,所以他才先是冲关挑衅,后又抓了我家老夫人。”
“当然,他这么做未必就是为了激怒我们,毕竟与我们为敌对他们而言也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他们既然会这么做,肯定也不会让自己吃亏就是了。”
“首先一点,他们这一通操作下来,你守关不利的罪名肯定是跑不掉的,至于我镇国公府……我们家老夫人都被抓走了,我们为了营救老夫人,可不得和齐人私下达成什么交易?如此一来,不就什么都说得通了?”
见三老爷分析得头头是道,谢昱就算一开始还有所怀疑,此时也不免信了三分。
确实,赫连铮此举简直轻而易举地就给他们扣下了一顶摘不下来的帽子,让他们有苦难言,有嘴难辨。
至于说赫连铮为什么这么笃定自己的计策能够奏效……
谢昱勾了勾唇角,面色似讥似嘲晋元帝忌惮安平王府和镇国公府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赫连铮作为齐国少主,知道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有什么奇怪?
恐怕不仅仅是赫连铮,就连他们那位尊贵的皇帝陛下,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拔除安平王府和镇国公府这两颗眼中钉吧。
想想也是可笑。
安平王府和镇国公府代代为国征战,忠心耿耿,结果却成了最不受帝王待见的人,真是可悲可叹。
不过眼下并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谢昱努力压下心中翻涌的悲凉和愤怒,转头看着三老爷,也将话给挑明了。
“沈将军所言极是,但本王想,你此番前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的吧?你们镇国公府到底有何打算?沈将军不妨直言。”谢昱淡淡道。
谢昱突然变得这么直接,三老爷心里还挺不适应的,但谢昱说的不错,他此次前来确实不仅仅是为了同他分析利弊的,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和安平王府结盟。
虽说做臣子的结党营私是触犯帝王忌讳的事情,但怎么说呢,事关生死存亡的时刻,谁还管得了那么多呢?
眼下危机四伏,风起云涌就在顷刻之间,他们只有和安平王府拧成一股绳,共进退,才是保全自己最明智的方法。
退一步讲,就算这次是他们杞人忧天想多了,和安平王府交好也不亏。
要知道,安平王府和镇国公府虽然都是晋元帝的心腹,但也同为其所忌惮,只不过镇国公府比安平王府要稍微好一些,晋元帝虽然忌惮他们,但却远远未到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可安平王府却不同,作为同开国皇帝一起打江山的好兄弟,当初安平王府的老祖宗可是差一点儿就成了这江山之主的。
后来还是人家安平王府的老祖宗自己不想当皇帝,这皇位才勉强落到了李氏一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