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这个世界很大一部分女人不同,舞阳郡主从来不认可什么逆来顺受,在她看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最正确的处世之道,不论是夫妻、父子还是君臣之间。
其实君又如何?臣又如何?大家都是爹生父母养的,有多大的不同呢?凭什么做臣子的天然就应该唯君命是从?
君若无德,天下共弃之,做臣子的就算率先揭竿也无不可,否则大家都慑于天子地位做了顺民,一姓便可千秋万代了,又何来改朝换代一说?
只不过这些想法都太过骇人听闻了,从前的舞阳郡主不敢说,也不能说,便只能将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深深压在心底。
而今却不同,当君不配为君,臣自然也不必再恪守臣子之责,所以舞阳郡主觉得,自己似乎也不必再压制那些蠢蠢欲动的念头了,有些心里话,她是时候该和镇国公说清楚了。
思及此,舞阳郡主脸闪过了一抹决绝,不过转瞬即逝,她很快恢复了平静,轻声问道:“夫君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你忠君爱国,坚守本心,何错之有?”
“可是我所忠的君似乎变了,所爱的国也变成了一人之国,他们都让我找不到自己这些年为之努力、坚守的意义所在,夫人,我好像后悔了。”镇国公轻声道,音调低得让人甚至有些听不清楚。
可舞阳郡主却听清了。
心下叹了口气,舞阳郡主缓缓问道:“那夫君如今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吗?
其实镇国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不想做个听话的傀儡,任凭帝王搓扁捏圆。
可这些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宣之于口,哪怕是对着自己最敬最爱的妻。
于是最终他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句“不知道”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舞阳郡主一时竟有些不忍心追问。
她想,如果将选择交给镇国公会令他为难的话,不如让她替他做个决定吧,若是以后他后悔了,至少不必为难他自己。
想到此处,舞阳郡主一颗心渐渐坚定起来,眼睛里也隐约燃起了一抹微光。
她抿了抿唇,默默在心里组织着语言,半晌后道:“夫君,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但是这一次,我觉得我不能再瞒着你了,你愿意听我说吗?”
舞阳郡主的声音不大,但却意外的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镇国公闻言不由转了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看见镇国公的目光,舞阳郡主心中顿时便有了答案,她于是也不扭捏,缓缓陈述道:“其实在夫君你和蛮族人在北境酣战的时候,我曾经做过一个梦。”
“或许那也不仅仅是一个梦吧,因为我总觉得它太过真实,以至于我总会恍惚地想,那会不会是我们的另一种结局。”
舞阳郡主说着顿了顿,问:“夫君想知道我梦见了什么吗?”
镇国公下意识点了点头,追问道:“夫人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咱们的家,散了。”舞阳郡主淡淡说道,声音听不出太大的起伏,但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悲凉。
镇国公闻言心中一窒,下意识道:“怎么会?”
许是早料到镇国公会是这样一种反应,舞阳郡主居然笑了出来,轻飘飘道:“是啊,怎么会呢?咱们镇国公府毕竟也算老牌勋贵,夫君你和三弟还为国立下了汗马功劳,何至于走到家破人亡那一步呢?”
镇国公点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舞阳郡主也没评价他这想法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只是如同陷入了自己的思绪般回忆道:“我初时也是这么想的,何至于此呢?这或许就只是一个梦吧。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我不得不换了想法。”
“为什么不至于呢?这世本就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人心本易变,更何况是君心难测的帝王。”
“而且夫君你为官多年,想来应该比我更明白帝王的心思才对,如今宫中这位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你不了解吗?以他的性子,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真的很难猜吗?”
“其实不难猜,对吧?”舞阳郡主冷笑,“如果你这次大胜归来之后没有重伤,没有自觉主动地归还兵权,你觉得咱们一家人还能像如今这样整整齐齐的在一起吗?我看未必吧。”
“就像现在,你明明什么也没做过,可外面却流言四起,紧接着那位问罪的圣旨就来了,这一桩桩、一件件,一环扣一环,若说只是凑巧,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的。”
“相比为那位找借口,我更愿意相信他的所作所为是蓄谋已久,他就是容不下一个威望渐高的忠臣,所以他处心积虑,想要拔除一切有可能危及他皇权的人物。”
舞阳郡主说到这里,情绪渐渐变得激动,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了不妥,努力平复心情,尽量用一种冷静而客观的语气道:“当然,夫君也可以说这一切只不过是我的臆测而已,可能他只是受人蒙蔽,相信了一些子虚乌有的话,从而做出了一些看似有失偏颇的决断。”
“可子虚乌有的东西尚且能让他将你圈禁在府中,若是后面被他找到了某些可称实质的证据呢?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还有活路吗?”
“夫君,我不是贪生怕死,也不是不想成全你忠直的名声,可相比让你变成青史一个关于衷心的冷冰冰的代名词,我更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希望咱们一家人能够平安顺遂。”
舞阳郡主这番话可谓是肺腑之言了,镇国公听后心里自然感触颇深。
老实说,他此刻心里是有些动摇的,可能是他不够忠贞无私吧,所以他觉得舞阳郡主说得很对。
相比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君主而拼命,给家人以庇佑显然要有价值得多。
镇国公心里这么想着,眼睛里不由划过了一抹挣扎。
舞阳郡主看见了,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又添了一把火。
“夫君,我必须向你坦陈,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的推波助澜。因为在梦中看见了许多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我洞悉了大房的狼子野心,所以我设局赶走了他们。”
“因为知道宫中那位不可靠,我提议让你假装受伤,归还兵权,以为这样我们就能逃过家破人亡的命运,可是现在,咱们和齐人勾结的流言甚嚣尘,恐怕那位还是没打算放过我们,想要赶尽杀绝。”
“夫君,我们必须要该为自己打算一下了。”
穿成反派大佬的眼中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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