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安室绊住自己,使得绿川在埃斯维因面前出头;这次就换绿川出手,令安室透夺取了指挥权,让自己明天曝光在日本警察视线内。
至此,那两人已经互换过一轮利益,有了联手压制自己的信任基础。
不妙。
诸星大静静思考:必须想办法拆散他们脆弱的同盟关系。
天色渐渐放亮。
明亮的天光唤醒了浅间弥祢,她揉眼扒开外套,皱着小脸含含糊糊地说:“绿川,窗帘,窗帘……”
“绿川又是谁?”清亮的声音带着笑意,“起床吃早饭啦,浅间小姐。”
听到陌生的声音,浅间弥祢意识咯噔一下,从深眠中惊醒。她恍惚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面前的人。
“萩原警官?”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举着手中袋子打招呼:“早上好!要来点咖啡提神吗?”
浅间弥祢抽抽鼻子,在沙发上坐直,接过热腾腾的咖啡,说:“谢谢。”
萩原研二说:“不客气。”说着,递给她一份三明治,“给你带了一份简餐,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浅间弥祢摇摇头,没有娇气,接过三明治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萩原研二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说:“今天早上有个黑发针织帽的男人来找你,说是来给你送衣服,那是你的司机?”
浅间弥祢小口小口吃着食物,抽空回答:“算是吧。”
她昨天就意识到绿川的不自然,只是没想到今天来的人是诸星大,绿川居然直接躲了。
对警视厅有那么深的心理阴影吗……
萩原研二状似无意中提起:“但昨天和你一起来的人好像不是他?结果今早忽然换了个人,手里提着不明物品,还长得那么凶,目暮前辈他们差点把对方当嫌疑犯抓起来。”
“额,诸星虽然长得有点凶,但不至于、吧……”浅间弥祢的语气越说到最后越不确定。
这种敏感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家伙,提着一包不明物品出没在警视厅门口……
回忆起诸星大堪比琴酒的冷厉气质,她心虚地想:好吧,确实不能怪警官们风声鹤唳,反应过度。诸星大他真的太像电视剧里的大反派了。
萩原研二体贴的没有再追问下去,笑着告诉浅间弥祢:“你的司机没事,不过鉴于最近安保严格,在你当面担保签字确认前,他不能被放进来,现在在大门口等你。”
浅间弥祢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那我们现在就去接人。”
萩原研二跟在浅间弥祢身后,见到了早上闹出乌龙的可疑男人。
黑长发针织帽,凶狠的森绿色眼睛,五官轮廓深刻,但比起俊美的容貌,男人过于孤傲冷酷的气质更令人印象深刻。
进出的警官们都对诸星大报以十二分的警惕。
我行我素的科学家可不管周围怀疑的视线,径直走到诸星大面前:“绿川和你换班了?”
诸星大点头,“绿川认为自己的近身格斗能力有些欠缺,可能无法应付今天的特殊情况,特意拜托我今天跟在你身边。”说着,他将衣袋中的大衣抖开,为浅间弥祢披上。
眼药上得自然顺滑。
浅间弥祢很自然地顺着男人的力道套上袖子,任由他为自己扣上纽扣,毫无怀疑的接受了诸星大的解释:“绿川总是过分谨慎,不过很符合他的性格——毕竟他总是担心我嘛。”
她扭头对萩原研二说:“萩原警官,诸星还需要办什么手续?”见青年警官表情神游,她提高了声音,“萩原警官?”
萩原研二这才回神,笑着说:“你亲自担保就行了,走吧。”
转身时,他忍不住再次回头,想确认刚才视线中一闪而过的人具体方位。
可惜街上人来人往,显眼的金毛和吉他手已经消失不见。
回到搜查一课,仓机关的人已经到了,正小心翼翼地打开装备箱,组装稚产灵探测仪。
一群熬完夜形容潦草的警官围成半圈,神色惊叹地看仓机关外务官摆弄仪器。
松田阵平仗着身高站在外围,手指无意识捻动摩挲。
“好想拆拆看。”他低声咕哝。
鸣瓢秋人闻言抬手拍了面前的臭小子一巴掌,“你想得美。”真让松田阵平拆了这台仪器,搜查一课也差不多要全体吃处分了。
松田阵平揉着后脑勺,撇嘴不说话。
萩原研二“噗”地笑出声:“小阵平,这个不需要拆开你也能知道原理。毕竟,发明了它的大科学家可就在你面前。”
墨镜警官的视线停留在浅间弥祢身上,眼神她很熟悉,是对未知知识的渴望。
想到早濑浦那只老狐狸利用自己的求知心,把她引到警视厅却放了鸽子,浅间弥祢心中十分不爽。
她决定,不让另外一位同样抱有好奇心的人空手而归。
浅间弥祢说:“那是稚产灵仪器,用于探测犯罪分子的信息残留。你很好奇?”
“听说那玩意儿能抓杀人犯,”松田阵平毫不客气地说,“我想拆一个看看。”
“恐怕不能如你所愿,”浅间弥祢挑眉,“稚产灵一共也没造几台。而且只有稚产灵是抓不到人的,它只是单纯的思维信号收集装置。”
“哈?”松田阵平一脸不可思议地说,“思维信号?这世上真有这种东西?它的原理是什么?”
仓机关外务官听到关键词,警惕地抬头,郑重警告浅间弥祢:“稚产灵探测仪的原理是保密事项,浅间博士。还有你,松田警官,请注意你的言辞。”
松田阵平发出不耐的声音,把头扭向一边。
浅间弥祢浑不在意地说:“稚产灵只是现阶段不具备大批量生产的条件,但不会永远如此,他们早晚要知道稚产灵的相关原理知识。”
仓机关的公务员十分坚持:“但不能是现在,浅间博士。请您遵守保密协议的规定。”
浅间弥祢耸肩:“行吧,我不说太深,但简单的用法意义还是要给搜查官们解释清楚,不然这种东西采集来的证据就变成了司法之外的手段。即使他们逮捕了犯人,也不具备司法意义。那我们就好心办坏事了。”
说完她开始为在场警官讲解稚产灵的使用。
仓机关外务官见无法阻拦浅间弥祢泄密,只能皱着脸说“这件事我会如实上报”。
警视厅的警察天生和公安不对付,见到这帮抢功的混蛋苦着脸就开心,于是他们更加卖力地围着浅间弥祢,努力多听点占警察厅的便宜。
外务官奈何不了浅间弥祢,只能忍气吞声继续组装稚产灵探测仪。
在警官们围观下,探测仪渐渐成型。它是个通体黝黑,高一米二,重50kg的大家伙。
浅间弥祢索性以仪器做示例,为警官讲解如何采集思维信号,仪器搜索范围和产出成果。
随着讲解越发深入,警官们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惊叹:这个复杂无比的东西居然能收集杀人犯的思维残留?还能通过特定仪器读取犯人思维信号,找到犯人踪迹,掌握犯罪证据?
诸星大不着痕迹地后退,心中盘算稚产灵对自己卧底身份的威胁程度,同时视线扫过几处撤退要道。
目暮警官喃喃道:“以后这个机器普及了,我们是不是就要下岗了?”
松田阵平则和萩原研二交换眼神:怪不得仓机关外务官把仪器看得比眼珠子还紧,昨天甚至不肯带着它留在警视厅,原来这玩意儿危险性这么高。
如果把它随便往哪里一放,那里的人岂不是一点秘密都保不住?
太可怕了。
幸好仪器昨天没留警视厅。
松田阵平觉得牙疼:比起探测人心的仪器,研发出这种仪器的科学家不是更恐怖吗?怪不得毕业就消失的两个家伙会被派到浅间弥祢身边,只有大猩猩才保护得了这种人吧。
面前这个一身煞气的男人,估计也是某方派来的安保人员。
仓机关口风很严,两个老同学恐怕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可怕的东西,可一无所知的他们仍遮掩行踪,躲着自己和研二走,这里面大概还有别的秘密。
嘶——
麻烦的公安警察。
青梅竹马的两人又一次默契十足地交换眼神,开始计划稍后溜出去,提醒某两只尾巴没藏好的大猩猩别被稚产灵抓到马脚。
突兀的,稚产灵发出刺耳的警铃。
人群哗然。
“怎么回事?”
“故障吗?”
“为什么一直在响?”
“在场有杀人犯?”
“……”
外务官满头大汗,试图重新调整稚产灵参数:“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
浅间弥祢事不关己,扭头从诸星大兜里掏出一听咖啡,吨吨吨灌下去。
她边喝边腹诽:这帮警察业务能力一般,居然连杯水都不给顾问倒。
年轻的外务官按遍所有按钮。
浅间弥祢喝光咖啡。
年轻的外务官再次接通电源。
浅间弥祢试图从诸星大兜里找食物。
年轻的外务官拆开仪器重组。
浅间弥祢抱着警官们上贡的零食吃的津津有味。
一小时后,外务官试过所有方法都不奏效,只能向机器发明者求助:“浅间博士,能请您看看仪器究竟哪里出问题了吗”
浅间弥祢拍拍手,扬下巴道:“你家长官居然没让你防着我?”
外务官苦笑:“没有,怎么可能,您永远是仓机关的首席科学家,浅间博士。求求您来看一下这台仪器吧,这玩意儿要真出了故障,把我卖了都赔不起。”
浅间弥祢衡量一下面子和好奇心,最终决定出手帮忙。
她已经觊觎仓机关的“罔象女系统稚产灵仪器”很久了。
少女手指灵活地将仪器拆开又拼好,捏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说:“仪器没问题,正常运行,刚才的反应是采集到了数据。”
外务官不由惊呼失言道:“不可能,它只对现行杀人犯的杀意粒子有反应!”
诸星大精神一振:这个机器果然有弱点。
浅间弥祢关心另外的事:嗯?杀意粒子?微观世界有这种东西吗?
警官们却立刻警觉地环视身围:现行杀人犯?谁?
此时在场的几个警官彼此熟识,很清楚对方都没杀过人;浅间博士是个纤纤弱质的女孩子,也不可能;那么唯一的可疑对象只有——
仪器被推至诸星大面前,稚产灵发出更尖锐的鸣叫声。
各种眼神落在气质凶恶的男人身上。
诸星大神情安之若素:“现行犯?也就是说正要杀人的犯罪预备役也能被稚产灵检测到思维波动?”
外务官拧着眉毛不情愿地说:“不,只是恶念根本惊动不了稚产灵。”
诸星大若有所思:“所以没杀过人就没反应…………思维粒子应该有时效性,那么它是否和灰尘类似,有残留在其他接触者身上的特性?”
浅间弥祢沉思片刻,回答:“很有可能。”
在她推测中,“罔象女系统稚产灵仪器”之所以能达成收集读取某类人的思维意识,并不是仓机关臆测的读取残留在现场的“思维粒子”,而是因为作为根服务器的那个大脑与采集得来的信号产生了某种“同频共振”。
仓机关能依靠罔象女系统侦破杀人案,也许正是因为现有“服务器”能与“杀人犯”达成同频共振,通过共振他们才能通过“服务器”解读“杀人犯”的思维活动。
能与杀人犯产生共振的人,这世上绝不会只有一个。诸星大身上能测出共振后的思维残留,说不定也是适格的服务器级大脑。
浅间弥祢遗憾的从诸星大身上收回视线。
不,她不喜欢毫无基础的试错人体实验。大规模推行虚拟实境也不能靠这个。
而且这是她的手下,不可以乱来。
“这么说来,今早到警视厅的路上,我曾碰到过一个可疑的男人。”诸星大说,“那个男人提着巨大的工具箱,还背着一个工具袋,身上有淡淡的柴油和消水的味道。”
目暮警官严肃的说:“诸星先生,请您保持沉默,不要扰乱办案秩序。浅间博士,您了解您的保镖吗?”
浅间弥祢嘴角一抽,警察这是认为诸星大是杀人犯?虽然他确实是这种人没错——波特酒尸骨作证——但你们是不是跑题了?大家现在着急的是爆炸案。
“诸星是集团特意为我聘请的美国保镖,负责近身安防工作。卡拉公司为此支付了优越的薪水,我想他肯定有丰富的从业经验。”
她暗示众人,美国来的资深保镖,气势又那么凶残凛冽,他手上沾过血一点都不违和。
目暮警官:“……”不能当场拿到稚产灵的检测信息真是件麻烦事!
外务官神情严肃地插进来说:“诸星先生,请详细描述您今早见过的所有可疑人员。”
“只有那一个。”诸星大面露回忆之色,“那个提着工具箱还带工具袋的男人,打扮得像维修工程师,留着半长黑色头发,戴着黑框眼镜,白衬衫外套了件墨绿色毛衣,深灰色西装。他身上有柴油和消水的味道,应该是刚从医院出来。我无意瞄见过他半开的工具袋,里面装满了电梯维修工具。可他随身携带的巨大工具箱,里面似乎轻飘飘空荡荡的。
“至于怀疑他的原因?”
男人微微一笑,流露出狩猎者的气息,“一大早从东京警察医院出来的电梯维修工,可不该和柴油有密切接触,只有爆炸犯才会青睐它。”
话说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需要再提醒,目暮警官勃然变色,立刻下令调取东京警察医院的监控。
从视频监控发现诸星大口中的可疑男人后,他立刻安排手下出发,自己则亲自向长官报告下一步行动。
犯人恐怕已经疯了,他不仅挑衅了警察的尊严,还敢在警察的心脏做手脚!
警视厅几乎暴怒,庞大的怪兽立刻加速运作起来,誓要把疯狂犯人逮捕归案。
被紧张的气氛带动,仓机关外务官也不由的神情慌张,立刻电话请示总部将稚产灵送往东京警察医院进行探测。
所有人全部行动起来,没人再给嫌疑消除的诸星大半个眼神。
诸星大终于有精力关注从刚才起表现反常的上司。
浅间弥祢病恹恹地靠在桌子边,手捂着胃部,雪白的脸失了颜色,五官疼到皱作一团。
“胃疼?”
浅间弥祢少气无力地点头。
诸星大思绪电转,问她:“你昨天吃了几顿饭?”
浅间弥祢勉力伸出两个手指。两顿。
男人表情难看:知道胃不好还敢乱来。昨天不吃晚饭,今早胡吃海喝,刚才居然还抢他的咖啡。要知道那可是冰美式!
可现在不是追究浅间弥祢对自己健康不上心,警视厅苛待专家和绿川光照顾不利的时候。
他忍着怒气说:“我们立刻去医院。”
高大的男人打横抱起小姑娘,飞速下楼。
于是,当警视厅派人去东京警察医院排除危险物品时,浅间弥祢因为胃出血,被迫住进了同一家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