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绣以前没当过桃饱店主,但也知道对于一个桃饱店来说,评价很重要,很多买家——譬如她自己,买东西都是先看差评,差评太多的话直接放弃这家。
那会儿她当一个买家当的肆意,这会儿轮到她自己卖东西,一想起来难免心慌。
要是遇到差评咋整,她都联系不上客人,会不会显得她这个店主特别高冷?
怀着激动且忐忑的心情,方锦绣点开了这条评论详情。
[你怎么兰兰的:婆婆丁很脆嫩,收拾得特别干净,收到的时候还水灵灵的,份量也很足,是第二次回购了,吃完了还会来买的。]
方锦绣:“!!!”
哇,好评,快乐!
“崽,我们的婆婆丁被夸奖了!”无人可以诉说喜悦,只能跟自家小团子分享。
景年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冷不丁听姐姐说了句话,混沌的大脑只接收到最熟悉的“婆婆丁”三个字。
小团子张开手臂,像姐姐哄他睡觉的时候一样,小短手轻轻拍了拍姐姐,奶声哄道:“姐姐快睡觉哦,明天年宝去给你挖婆婆丁。”
方锦绣:“……噗。”
她温柔地拍回去,柔声道:“这就睡啦,宝宝晚安,做个好梦。”
看着小崽崽睡着了,方锦绣又不由自主点开了光屏,宛如每一个被家长催着睡觉然后偷摸玩手机的孩子。
只看五分钟,再刷五分钟就睡觉。
刚点开,发现刚才那条评价后面,又多了一条追评。
[你怎么兰兰的:忘记说了,老板你这个店名太不显眼太没有辨识度了,考虑换一个吗?]
方锦绣一愣,怎么忘了这茬,她家店用的还是默认店名呢!
就说一开始客人不怎么多的样子,后来多出来的那些订单,大都是回头客,新客人增加的很少,难道就是因为店名的原因?那她错过了多少客人啊!
都是钱啊!方锦绣痛心疾首。
想到可能因为店名错失客(金)人(钱),方锦绣觉也不睡了,连夜开始想店名。
叫啥好呢?
她从小就没什么取名天赋,之前表嫂生小宝宝,亲戚们坐一起的时候提及小婴儿名字,凑热闹让她也提议一个。
她看了看刚生下来的红皮瘦巴,像个未进化好的无毛小猴子的小侄子,正值中二期的方锦绣一本正经道:“叫悟空吧,希望他能进化成美猴王。”
对了,她姑父姓孙,所以表哥也姓孙,所以小侄子也……
众亲戚:“……”
虽然小侄子因为太过调皮最后定下来的小名是小猴子,但方锦绣从此被剥夺了家族取名权,姑姑给新买的小狗征集名字都没叫上她。
忆及往事,方锦绣有些恍惚,明明穿越才半个月左右,却好像已经过了好久。
她甩甩头,试图将所有负面情绪甩开。
妈妈说了,不管什么境况,都要好好生活,用积极的态度面对人生。
黑夜好像最容易放大情绪,方锦绣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她只是,有一点点想家。
轻轻握住搭在她腰间的小拳头,软软小小的一只手,因为主人陷入沉睡,松松的握成一个小拳头,绵软无力,却给予她无尽的力量。
“年宝……”无声的呢喃,方锦绣拨了拨弟弟睡歪的头发,看着酣睡正香的崽崽,心情一点点变得平静。
她想了想,选取改名框,输入新店名:[年宝的杂货店]。
改完后,她的货架最上端立刻出现了这个名字,看着确实比之前的默认名称顺眼多了。
她原本想改“年宝的山货店”,因为现在卖的东西都是野生采集的,野地里挖的,山里摘的。
但是这些东西都是季节性的,很快就过季了,到时候肯定要开发新商品,具体卖什么还没有头绪,改一个“杂货店”更有包容性。
这么杂七杂八想着,方锦绣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景年醒来,旁边空荡荡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小家伙儿还以为姐姐真的一个人去城里了没有叫醒他,吓得一骨碌坐起来,小褂子都没来得及穿好,趿拉着鞋子跑到厨房。
还好还好,厨房有香味儿,姐姐是在做饭。
方锦绣湿着两只手出来拿柴火,看见自家崽呆呆站在门外,顺手把手上的水渍往衣服上一蹭——瞧瞧,以前她哪会干出这种事,自己受不了,她妈瞧见了也肯定会骂。
可是没有围裙,村里没有哪家会裁那么一大块整布当围裙,做衣服还嫌布不够呢,布也是要布票的。
甚至她在桃饱上买的卫生纸,因为质量太好都不敢光明正大拿出来用,只能偷偷地教给年宝怎么用来上厕所怎么擦干净,姐弟俩偷摸用。
其他的什么手帕纸湿纸巾,更是想都不要想了,这会儿流行用手绢,讲究一点儿的人,会随身携带手绢,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用。
方锦绣其实不太习惯用手帕,因为稍微脏一点儿她就想换想扔,用卫生纸习惯了的后遗症。
“年宝,怎么了?。”她手上刚沾了水,冰凉凉的,没敢往小崽崽脸上摸,蹲下、身亲昵地贴了贴脸。
景年配合地把脸蛋凑过去,跟姐姐贴贴,小声哼唧着撒娇:“我睁开眼睛,姐姐不见了,还以为……”
方锦绣顿时明白了,乐不可支道:“哈哈哈哈你是不是以为姐姐偷偷跑了,那不能,快去洗脸刷牙,吃完饭咱们就出发了。”
“嗯嗯,我很快的,姐姐等等我。”景年点点头就想往回跑,被方锦绣拉住,“小迷糊,衣服都没穿好,当心感冒生病,要去医院找医生伯伯打针了。”
小褂子穿了两天,又该洗了,年宝是个爱干净的崽崽,那些往衣服上擦鼻涕,在地上打滚儿之类的习惯通通没有。
他手要是脏了,自己能舀水就自己舀水洗,舀不到,就举着小手跑来找姐姐。
但是他到底年纪小,不小心摔跤沾到的灰,干活蹭到的土,还有看火的时候烟灰也大,衣服难免容易脏。
方锦绣给他洗衣服倒不觉得费力,没有特别难洗的污渍,景年还好,好歹有一件换洗的衣服,方锦绣连换洗的都没有。
起初几天强忍着,顶多把内衣裤在晚上偷偷洗了,然后哄景年去睡觉,她自个儿在灶边烤干了换上。
后来手里头终于有点儿余钱了,连夜给自己还有年宝买了新的内衣裤——外衣是不敢买的,姐弟俩怎么搬回来的,全村人都晓得,突然多出两身新衣服,这不是摆明了有问题。
但是景年的两件衣服本就不很新,穿得多洗得勤,方锦绣一伸手,本想给他扣扣子,结果扣子给拽下来了。
方锦绣:“……”
她反手把掉下来的扣子塞进口袋里,尬笑道:“回头姐姐给你缝一下。”
说着拢了拢年宝衣襟,好在掉的是中间的扣子,不是很碍事。
景年也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歪头想了想,拽着一只袖口,把手臂抽出来,然后从衣服中间的洞里伸了出来,摆了摆,一脸惊喜:“姐姐,看我肚子上,长了只手!”
方锦绣:“噗……”
这谁家的傻崽!
玩了一会儿自己手,景年还记得要去刷牙洗脸,哒哒哒往卧室跑。
从箩筐里找到藏着的毛巾——这是方锦绣从桃饱买的,县里还有公社供销社,都没这样的款式,她不敢摆出来。
这个金手指,方锦绣用得很小心,现在买过的大部分东西,都是吃的,进了她和景年肚子,包装也都烧了。
其他生活用品,大件不买——也买不起,小件买了藏好,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麻烦是麻烦了点儿,安全。
景年拿着毛巾到外间,用姐姐给他准备好的水洗漱完,又跑到厨房去。
正好方锦绣饭已经做好了,自从她店里生意好起来,姐弟俩别的不说,饮食水平上升了一大截。
今天早上吃的是青菜鸡蛋挂面,面条是在桃饱上买的筒面,扔了一把兰花婶子送的小青菜,打两个荷包蛋。
除此之外,方锦绣还做了两个煎蛋,她买了很小一瓶油,刚开始热锅的时候倒一点儿,然后赶紧煎鸡蛋,否则火太大了她控制不好,特别容易煎糊。
之前在秋云婶子家买的十个鸡蛋早就吃完了,后来她又去买了一些,还去别的关系好的人家家里也换了一些,别的供不上,鸡蛋一天最起码两个。
景年看看自己碗里两个蛋,一个圆润白胖的荷包蛋,一个边缘有点焦焦的煎鸡蛋,都好吃的不得了的样子。
筷子一戳,把鸡蛋串在上面,啊呜咬了一大口,好吃得眯起眼睛。
面条方锦绣加了一点儿盐,很清淡,小青菜爽口,鸡蛋香嫩,面条看起来不起眼,这可是细粮,好多人家现在都吃不上呢。
还有一小碟酱茄子,上次搬家的时候田婶子送的一罐酱菜,一开始方锦绣都没搞清楚里面是啥,后来才知道是酱菜,咸香下饭,一小碟就够她和景年吃一顿饭了。
稀里呼噜把面条吃下肚,面汤也喝光了,早上略有些寒凉的温度好像都没那么冷了。
景年用柔软得不像话的卫生纸擦了擦嘴巴——这也是他姐姐变出来的,好软好软,可能他姐姐就是故事里的仙女吧。
这是景年近段时间产生的想法,但他不敢讲,因为故事里仙女如果被戳破身份,就要离开了,他不想姐姐走。
擦过嘴的卫生纸扔进灶里直接烧了,景年跑去提了背篓出来,等姐姐洗完碗,眼巴巴看着:“姐姐,我们走吗?”
“走。”方锦绣看看蹲在背篓旁边,比背篓还矮一截的小团子,心中一动,“年宝,你能进去吗?”
“啊?”景年一愣:“进哪儿?”
方锦绣也蹲下来,扶着背篓:“这里面,看能不能待着,姐姐背你。”
今天可没有牛车坐了,去县里要走挺远的路,她还好,这段时间锻炼下来,身体素质明显比穿越前强很多,走个路问题不大。
年宝实在太小了,腿短,走得也慢,指望小短腿赶路,太不合理。
景年听姐姐这么说,小心翼翼跨进去,大人用的背篓虽然是小号的,那个头也不小,景年站在里面,脖子以上都露在外面。
能进倒是能进,就是不那么宽敞,这个背篓深度可以,但是直径不很大,尤其是在景年试图蹲下去之后,膝盖肩背很容易撞到筐壁,有点儿硬。
“不行。”方锦绣皱眉,这样弄着太难受了。
景年眨眨眼,小声道:“姐姐,我能自己走。”
他有点儿担心姐姐不带他了。
“没事,姐姐抱……”
“绣儿,绣儿!”突如其来的喊门声打断了她的话,景年耳朵可灵,一下子听出来了:“是田婶婶。”
方锦绣把弟弟从背篓里抱出来,跑去开门。
一打开门,果然是田婶子,不光有她,还有她丈夫方石头和两个孩子。
她家大儿子方文有十来岁了,二女儿方芳跟红妮儿同年,都是八岁,大月份。
“田婶儿,石头叔,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坐。”方锦绣连忙招呼道。
“不坐了,这都啥时候了。”田婶子向来快人快语,方锦绣说一句,她已经说了一大串:“赶紧的,今个儿向阳公社有大集,可热闹了,咱们早点儿去抢个好地儿。”
向阳公社是隔壁公社,离得也不很远,那边靠着几座大山,山里头的很多地方种不了地,山民得吃饭,所以就有了这种大集,能出一些山货。
有的货都不收钱,人家只要指定东西来换,因为有钱也买不到一些生活用品。
附近村子的人也会趁着这个机会,把家里的蔬菜、腌菜、编的箩筐簸箕草鞋之类的,或者其他能换东西的二手物件带过去,交易一些需要的东西回来。
方锦绣一愣,下意识道:“我今天要去县城取包裹……”
景年这会儿也跑出来了,积极展示存在感:“对,我跟姐姐一起去。”
田婶子一听,立刻道:“那不耽误,咱们先去县城,那大集半上午才开。”
毕竟山民住得偏远,路不好走,集市开早了走夜路太不安全,这会儿山里可是还有狼有熊的。
“从县里去向阳公社路还好走一些,正好给我们芳儿买新本子去。”田婶子一脸喜气的摸了摸女儿头发,“一会儿妈再给你买枝铅笔,带橡皮的那种。”
小姑娘高兴得不行,抿着嘴笑:“妈,不带橡皮的就行,便宜五分钱呢,我原来那橡皮还能用。”
景年眨眨眼,拉了拉姐姐衣摆,方锦绣弯腰,听见崽崽在她耳边小声说:“姐姐也有铅笔,还有钢笔,让坏人拿走了。”
方锦绣咬牙又给方家人记了一笔,那钢笔还是她生母留下的,是她以前上学时候用的,笔身上还有刻字,是她生母的名字。
原身小姑娘穷到吃土的时候,都没把钢笔拿出去换吃食。
后来她重新有了家,养父母对她很好,没人会拿她的笔,就没有再藏着,而是拿出来用。
结果不用说了,连房子都被占了,她的笔都不知道被方家哪个人给拿走了,那么小,往身上一揣,谁能找得着。
田婶子是个大嗓门,几人在门口说得热闹,邻居家听见动静,秋云婶子带着女儿也过来了。
几个小辈先打招呼,田婶子问:“你准备好了没?”
她老早在地头跟秋云婶子碰面的时候,两人就商量过了,今天一起去赶集。
“好了,翠翠她爸正捆他那些玩意儿呢。”秋云婶子说。
她家要拿出去换的东西,大头就是她男人编的筐啊篓子之类的东西。
方锦绣也赶忙收拾起来,既然有这种机会,当然要去看看,她从县城回来,手里正好有钱,可以光明正大买一些需要的东西回来,家里现在什么都缺。
两个婶子去帮忙,方石头去秋云婶子家帮忙了。
大人们说起赶集筹货,还有今天想买的东西,几个小孩子凑到了一块儿。
方文不想跟两个小丫头呆一块儿——景年被他忽略了,他跑去找他爸。
红妮儿小声问方芳:“你要去县城买新铅笔吗?”
方芳在同龄人面前,明显放开许多,两家关系好,她跟红妮儿岁数相仿,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算是很好的小闺蜜。
小姑娘仰着下巴,骄傲道:“我期中考试,语文考了98分,数学92分,是我们班第三名,我妈说奖励我。”
方家坪村没有学校,村里上学的孩子都在上属的朝阳公社读书,公社里有一个小学一个初中,高中就得去县里了。
“真好……”红妮儿一脸羡慕地看着小伙伴,神情略有失落。
景年最近跟红妮儿待在一起的时间长,很喜欢这个温柔的小姐姐,看她好像不太开心,软声道:“红妮儿姐姐,你不开心吗?你跟年宝说,年宝哄你!我会讲笑话哦。”
是姐姐给他讲的,超级超级好笑,他肚子都笑痛了。
红妮儿没听笑话也被逗笑了,小声说:“我想上学。”
她也想读书,如果她能上学,她肯定好好学,很努力很努力。
景年没太明白,他姐姐上了很长时间的学,还是高中生呢,很厉害的。
方芳姐姐也上学了,黑蛋儿哥哥也上学,他还听黑蛋儿跟二牛说,上学一点儿都不好玩,坐在教室里不能动,可烦了,不听话老师还会打人,他爸还说打得好!
姐姐也跟他说,等他再长大一点儿,是个大孩子了,就送他去上学。
所以景年以为,小孩子都要上学的,为什么红妮儿姐姐因为想上学这么难过呢?
“你去呀。”景年说:“你去上学,不要不开心,学习是很好的事。”
这也是姐姐跟他说哒!
“我家没钱……”红妮儿声音更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