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是这件事,好像也不太对。
云萻冥思苦想好一阵,想不出什么靠谱的理由,她起床迎接新的一天。
她才掀开被子,小师弟便迎着晨光推门而入,他非常清楚云萻的作息时间。
云萻被小师弟抱到翻修过的轮椅上,洗漱时回头看了眼柔软的床铺,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分。
不久前,她和小师弟还住着漏风漏雨的房子,偶尔连肚子也填不饱,现在不仅住进了向云峰内峰,生活条件大大改善,连身体都可能治得好。
玩家好啊,玩家妙啊……
云萻这时觉着精灵族玩家除了偶尔会出现一些脑回路不正常的问题,其他时候简直乖得不行。
他们不仅会把赚到的灵石交给她,而且还会事无巨细地告诉她他们遇到的所有事情,就像是一群向长辈炫耀自己成就的单纯小孩。
越相处,越觉得他们可爱。
云萻对小师弟说:“有时候啊,人不能只凭第一印象或者某一件事去片面地判断别人是什么样的人,还是要多多相处才能发现彼此的闪光点。”
小师弟不明白师姐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不过师姐经常会发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感慨,他听习惯了,他说:“师姐,晒太阳吗?唐大师正在给天霸行晒太阳。”
云萻听见这话,犹豫了一下说:“那就出去晒一会儿。”
云萻第一次知道药人这种东西的时候惊呆了,这搞人体试验还这么光明正大是名门正派做的事情吗?
但看见向云宗的人都很淡定,她只当自己是还没有完全了解当前修仙世界。
想来也是,修仙界有什么人体试验不试验的,不能用以前世界的三观来要求这个世界。
云萻自认她好歹也是个穿越人士,还是个有玩家助力的高端金手指装配的穿越人士,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特殊,她立马装得和其他人一样淡定。
……
院子光线最盛的地方,偌大一个壮汉表情悲愤地躺在地上,听着旁边少女娇憨的指令行动。
唐初棠:“这面可以了,翻面。”
天霸行的表情有多么不情愿,他的翻身动作就有多么迅速。
云萻被小师弟推着来到唐初棠所在的树荫下方,她知道天霸行是唐初棠用来试药的药人,每次被试药的时候总是鬼哭狼嚎,吵得别人不好休息。
小师弟把云萻送到合适的地方后,自己便去练剑了。
唐初棠半阖着眼,嘴里念着“翻面”,视线看似在天霸行身上,实则注意力全在云萻身上。
她一早便很好奇全真宗的人,在向云峰山脚下的小镇酒楼里,她看见了全真宗等人与叶一溪随从的冲突,以为这个小门派自此就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修仙界的某个角落。
没想到再次相见,全真宗的人倒是活得很滋润,还混成了向云宗的恩人,成为向云宗的贵客。
全真宗的几人状似天真善良不谙世事,实则心狠手辣极为擅长黑吃黑的套路,唐初棠打听到这几人是从无间之域捡回来的“白纸”,她很想知道,能够培养出此等弟子的全真宗宗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短短几日的接触,唐初棠便看出这叫云萻的宗主手段不简单,城府更是极深。
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无法让这位云萻宗主产生太大的情绪反应。
对方总是以一种忧伤深沉的目光看向远方,遇到一些事情时只露出略显意味深长的笑,旁人很难琢磨出她究竟在想什么。
能够把自己情绪隐藏的如此完美的人绝不简单,唐初棠为了让云萻显现出更大的情绪波动,特地给她日常喝的汤药里加了让疼痛更加明显的药物,叶一溪那也是如此。
同样的药喝下,叶一溪当场洒了半碗,而云萻只是目光微沉地看了那药半晌,便将其一口喝下。
再说这药人天霸行,叶一溪调养期间一直躲在屋里不出来,便是因为他不忍见到天霸行的惨状。
而这全真宗的宗主,竟然对那么大一个药人视若无睹,连一点点的同情都未曾流露,怪不得能培养出那样心黑的弟子。
唐初棠研究全真宗,并非是她有多讨厌这种行径,相反,她很喜欢全真宗,不然也不会主动提出过来帮忙。
比起伪装令人作呕的伪善,这种只加以敷衍掩饰毫不在意他人看法的恶更得她的心意。
唐初棠越看云萻,越觉得她眼中那份与众不同的从容令她欣喜,她忍不住问道:“云宗主,你是如何培养的门派弟子,在我看来,他们与其他宗门弟子格外不同。”
悠闲晒太阳发呆的云萻听见这话,心中立马咯噔一下,哪里不同了,她全真宗的玩家明明和其他门派的弟子没什么区别啊。
云萻非常担心神神秘秘的唐初棠看出些不对来,她压制心中的慌乱,语气如常说:“培养?我并未刻意培养过他们,不过是提供些最为基础的修炼资源,令他们自由成长罢了……唐大师认为他们与他人相比,何处不同?”
唐初棠抓着云萻话语中的一点,问道:“自由成长……云宗主此话该作何解释?”
自由成长就是自由成长啊,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云萻没想到唐初棠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另一个不想干的词,她只好说:“道法自然,万物有其自己的生命程序,也有其自己的生命轨迹。”
唐初棠略微睁大眼眸,她说:“原来如此,云宗主平时对弟子的事一点都不做干涉吗?”
云萻听着这话不对味,她确实不干涉玩家的事,但不能直接这么说,那岂不是显得她这个宗主很废物么。
她说:“全真宗以‘导人向善,慈俭修身,舍身向道,去妄归真’为旨修行。”
“哦?”唐初棠乍一听到这几句话,以为云萻在开玩笑,全真宗门下弟子的行事风格和导人向善可谓是丝毫没有关系,她正想反驳的时候,脑海中忽地闪过了某些念头。
全真宗门下弟子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在导人向善,他们是在以自身为恶,警醒他人,来劝导他人向善,与此同时不懈余力地消除这世界上的恶。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她还是误会了全真宗,他们是在以恶人之身,行不被世人理解的大善之事。
唐初棠若有所思。
云萻听见旁边的少女喃喃道“我明白了”,她一个激灵。
由于斯容的“我明白了”带来的过度解读,云萻对这个词有些ptsd,她反复思索刚才的话,应该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说越多错越多,凡人和脑子不好的低阶修士她还能忽悠一下,这种看不透修为还有特殊技能的修士可不能随便忽悠。
正当云萻思考该找什么借口离开时,唐初棠以一种非常认真的语气问道:“有些明明是吃力不讨好还会被其他人误会的事,为何还会有人不顾阻止地去做?”
“……”云萻跟不上对方的跳跃性思维,她只能找了个最常见且保险的回答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唐初棠眼底瞬间卷过惊涛骇浪,如此简单的话语,要有什么样的决心才能说的出来啊!
这是何等的心境的觉悟……唐初棠再次肯定了云萻的不简单,对方寥寥数语便令她大开眼界,她还想和对方更深入的交谈。
云萻不想再和唐初棠聊下去了,她急得手指抠轮椅,唐初棠眼尖地注意到这一幕。
嗯?这云宗主也会有不平静的反应么?
恰好此时,屋外传来几声急切的叫喊。
“宗主!”
斯容五人如一阵狂风从屋外回到院内,直直扑到云萻身上,他们本来想立马诉苦,看见还有外人在,便连推带扛地把人送进了屋子。
门砰地关上,唐初棠虚起眼凝视这一幕,心中略微起疑。
她眼波流转,让天霸行继续翻面晒太阳,自己则吞下一粒丹药,身形变得半隐,她悄声无息地抵达一个能看清听清屋内景象和对话的地方。
……
云萻正感激玩家将她解救于水火之中,下一秒她就被玩家亲手推进了水火之中。
“宗主,无佑在合欢阁当头牌的时候,碰到一个不讲道理的牲口,我们全真宗人哪能看着同门被人欺辱,肯定要找回公道。”
“可是那个牲口根本不讲道理,一心只想杀了我们,我们被迫无奈,只能与他战斗,最后才吃力地将他杀死。”
“杀死他之后,我们才发现他是天音门长老顾广庆很受宠的儿子,顾广庆现在不管不顾非要揪出杀死他儿子的凶手,凶案现场线索指明杀害顾良志的是一个杀手集团,我们本来不会被怀疑的,可是……”
“顾广庆清点合欢阁的姑娘,发现少了无佑,知道顾良志之前点过好几次无佑,就认为一定是无佑杀的人。”
“合欢阁人知道无佑的长相,天音阁领着合欢阁的人要把每个地方都搜查一遍……宗主,我们要怎么办呀?”
精灵族玩家说得那叫一个委屈,反正他们全程就是无辜可怜被迫的小可怜。
云萻听着精灵族玩家的诉苦,她看看斯容,看看无佑,再看看其他几个玩家,眼眶里逐渐凝聚水汽,氤氲泛滥。
惹谁不好,你们他ua的去惹天音门,杀人也就算了,你们还留下致命马脚……
还问我怎么办,能不能发挥一点玩家主观能动性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再回来?
斯容五人见到云萻泫然欲泣的表情,立马感动得不行,他们连忙说:“宗主,你不要为了我们受到的委屈就心疼地落眼泪。”
云萻一听这话,眼泪直接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我日……斯迈,而月斯征,天命不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