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王府,文太后前脚刚到,姜悟后脚便被搬了进来。
因为是突然拜访,定南王府皆有些慌乱,只有文太后没忍住笑了一声:“这孩子,定是来看阿执的,大家不必多礼。”
话是这样说,定南王妃还是亲自迎到了院内。
姜悟没有理会她的寒暄,目光在院内搜索,问:“阿桂在何处?”
定南王妃一愣。
这阿桂和阿执,无论是形状还是品种,相差都可大着呢。
文太后迅速反应过来:“阿执时常与阿桂呆在一处,看吧,他定是来寻阿执的,不然找阿桂能做什么?”
定南王妃心中颇有些微词。
这次殷无执回来,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她身为母亲,对自家孩子的观察自然比旁人要仔细,看出他心情似乎很是低落。
方才文太后也大概与她说了些情况,只是对方也不明白两个孩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定南王妃难免在心中把情况夸大了一些,觉得殷无执必然是遭受了什么不平待遇。
可对方到底是皇帝,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定南王妃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问道:“不知陛下寻阿桂何事?”
这话问得有些多余,皇帝寻一只狗能有什么事。
姜悟本想坦然要吃狗肉,话到嘴边变成了:“朕要带阿桂回宫。”
定南王妃没忍住笑了:“阿桂可不能为陛下肝脑涂地。”
这话隐隐有些针对之意,文太后轻轻扯了她一下,姜悟倒是没听出来,他觉得拿阿桂肝脑‘涂地’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会有些脏。
他懒得与定南王妃多说:“带朕去见它。”
他神色冷淡,看不出心思,这副模样让定南王妃不敢继续,她压下心中不满,命人把姜悟带到了殷无执住的院子。
殷无执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出门,阿桂则正黏着他的腿转圈,嘴里嗷呜嗷呜地叫着,明显十分舍不得。
“回来给你带腊肉吃。”殷无执被他缠的寸步难行,低头道:“晚点让吴婆婆多给你弄点吃的,嗯?”
“汪。”
“不行也没办法,这次出门没法带你,还有别人呢。”殷无执一边艰难地挪脚,一边对它说:“我自然是想带你的,可那边太远了,又很热,冬日里也甚少下雪,你看你这一身毛,到那儿得热死。”
“汪呜呜。”
“行了,撒娇也没用,多大狗了。”
……
陈子琰笑了一声,道:“阿执与阿桂关系可真好。”
这一声让与阿桂互诉离别的殷无执回神,他抬眼看到姜悟,嘴唇便不由自主地抿住了。
阿桂忽然一改咬着殷无执衣角的赖皮样,欢快地扑到了姜悟腿边儿,大黑狗就地打了个滚儿,四脚朝天地看着姜悟:“汪,汪呜。”
姜悟是可以理解人类对狗的感情的,尽管他不觉得狗能够听懂人类语言所表达的意思,并且觉得这些交流无关紧要。
他淡淡审视阿桂,后者一下子又窜起来,扒着他的膝盖来舔他的脸,齐瀚渺忙道:“不可放肆。”
但阿桂哪里懂得,它把姜悟面无表情的半张脸都舔了一遍,舔的陈子琰都一愣一愣的。
“阿桂怎会与陛下这般亲近?”
齐瀚渺也是一脸愕然,并且为阿桂的行为感到了头皮发麻。
天子金尊玉贵的脸,岂是这傻狗舔得起的。哪怕它有神犬之名,若惹了天子不悦一样得要它脑袋。
阿桂开始咬姜悟的衣服,往殷无执的方向拉。
姜悟就跟块破布似的,一只狗都能轻易把他拽下去。他今日披了浅灰色的斗篷,带着毛边,围脖和帽子也都是毛茸茸的,被阿桂这么一拽,整个人顿时从椅子上开始往下滑,原本高出椅背的脑袋很快跟围脖和帽子挤在一处,只剩下头毛的黑与貂毛的白,金尊玉贵的脸已经不见了踪影。
陈子琰和齐瀚渺同时伸手,重新把他拉上来,阿桂松口,冲他们叫:“汪!”
这么大一只狗,凶起来还是蛮吓人的。
两人再次同时收手,阿桂便又来咬姜悟的衣服。
殷无执沉声低喝:“阿桂,松开。”
阿桂很委屈地呜咽一声,趴在了姜悟脚边。
殷无执又喊:“过来。”
阿桂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姜悟,一边汪呜,一边不满地走了过去。
姜悟脸上的帽子没人扶,只有半只眼睛可以看到外面,他平静地看着大黑狗,道:“朕要带它回宫。”
齐瀚渺后知后觉,伸手把挡住他脸的帽子扶回他的头顶,暗道陛下不愧是陛下,如此仪容不端的情况下,语气与行为竟然不见半点慌乱。
殷无执道:“阿桂不通人事,不便入宫。”
要的就是它不通人事,若是不慎犯了过错,正好炖了喝汤。
“朕要它入宫,它就得入宫。”
殷无执目光晦暗:“臣不会允许阿桂入宫。”
姜悟瞥他。
有意思。
殷无执如今倒是比之前认真多了,相信炖了这只狗之后,他会更认真的。
姜悟道:“来人,把那只狗网住,带回宫去。”
齐瀚渺轻声提醒:“护卫们都在外面。”
“传进来。”
齐瀚渺:“……”
他犹犹豫豫地走开,陈子琰左右看了看,轻咳一声,道:“陛下,臣……”
“你去逮狗。”
陈子琰:“。”
殷无执又道:“屋里去。”
阿桂对陈子琰叫一声,扭头窜进了屋子里。
陈子琰叹了口气,只好追了上去。
殷无执的院子里也有一株新桂,这会儿已经挂满了白雪,风一吹,就簌簌地往下落。
在陈子琰扒着窗户唤狗的背景下,殷无执静静看了姜悟良久,才冷冷出声:“你又想做什么,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关阿桂什么事。”
姜悟转动眼珠去看陈子琰抓狗,对他不置可否。
殷无执道:“它只是一只狗。”
可惜生成了殷无执的狗。
殷无执上前两步,道:“怎么,是陈兄伺候的不够周到,我不在关京,你连我的狗都不放过。”
姜悟没听懂他的意思。
殷无执已经停在了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凝视他,语气里隐约可听出几分恶意:“阿桂能做什么,暖床,喂饭,还是侍寝?”
姜悟看出他的情绪,直接仰起脸,平平无奇地说:“炖汤。”
殷无执的手背一瞬间跃起青筋,强忍住把他脖子拧下来的冲动,道:“你敢。”
有了殷无执这句话,姜悟就很放心了。
他淡定地合上了眼眸。
殷无执像被激怒的猛兽,呼吸粗重,他在姜悟面前徘徊了两步,又转回来,道:“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