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合倒完茶云执正好也过来了,他拉开圆凳坐在时清旁边,蠢蠢欲动,两眼放光,“听说有生意?”
时清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我正给你谈着呢。”
云执放不了心。
他动了动,伸手拉时清袖子,小声商量,“要不我自己谈?”
上次时清帮他谈完,五十两银子他就只赚了五两。
算上买剑的时候时清借给他的十两,云执忙活一顿,一看钱袋子——
好家伙,还倒欠时清五两!
“你确定?”时清不放心的看着云执,“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谈价钱这事你肯定不如我在行。”
对于金银,云执是真的没太大概念,他以前连家门都出不去,根本用不着银子。
要不然上回也不会保守的问人家要五两,生怕要多了谈不拢。
毕竟时家也不穷,但时清之前每次给他的报酬就只有一枚铜板。
猛地要五两,云执都觉得不少了。
“小时大人,”钱焕焕插话进来,表情认真严肃,“这事出力的主要是令夫郎,我可否跟他谈?”
钱焕焕见时清提到生意的时候两眼放光,心头就是一跳,连荷包里的银子都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跟她比起来,那天开口只要五两银子的云执简直就是好人神仙。
两者一对比,就突显出云执既单纯又无害。
最主要的是,要的还少。
时清拿着茶盏微微挑眉,意外的好说话,“既然你俩都这么想,行啊,那你们谈。”
钱焕焕没想到这么顺利,满肚子的腹稿都没用上。
她顿了一下,将事情又跟云执说一遍,“我想邀请你们妻夫春猎的时候随我一同前往。”
讲这些虚的没用,云执只关心实际性的价钱。
他双腿分开,大刀金马的坐着,“这事好说,我保护你可以,那你给我多少报酬?”
时清单手托脸,垂眸抿着茶水,一脸等看戏的表情。
钱焕焕谨慎的问,“你想要多少?”
她要是这么问的话,云执可就不客气了。
云少侠现在全身上下就只有五两银子,靠这点钱走江湖怕是要饿死,他打算能赚就赚点。
尤其是上回时清上下嘴皮子一碰,半点力气都没出就从钱焕焕身上赚了五十两,让云执觉得这只羊够肥,可以多收点。
云执双手压在桌面上,眼神明亮,“五千两。”
时清一口茶水喷出来。
云执微怔,凑头轻声问,“少了?”
钱焕焕怎么着也是世勇侯府的世女,不可能差钱,而且京中最大的首饰铺子巴宝阁,就是钱父名下的铺子之一。
事关性命,多要点怎么了?
云执没觉得他要的多,相反,他觉得可能是要少了,时清才笑。
云执耳廓微热,有点不好意思,腰背挺直,底气十足的又加了一千两。
“……”
钱焕焕的表情那叫一个好看。
起初先是震惊,以为自己多听了两个零,满脸的难以置信。
随后是惊诧,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短短两天云执就跟时清学会狮子大开口了!
最后才是麻木,她是谁她在哪儿她为什么要过来,五什么两,什么五。
钱焕焕深呼吸,“五千两没有,六千两更没有,我这辈子领俸禄都领不了这么多。”
“那你说多少?”云执手缩回去搭在腿上,一脸好还价的表情。
“五十两。”钱焕焕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话是跟云执说的,眼睛却看向时清。
云执迟疑,也跟着看时清。
时清拿着巾帕摁了摁嘴角,抬眼看钱焕焕,“五百两。”
“……”钱焕焕又重新看向云执。
云执态度松动,刚要开口,时清眼疾手快,借着桌子的遮掩,伸手一把摁在他的手背上拦住他说话。
时清笑,“你看他没用,刚见面就告诉你了,家里我说的算。”
云执瞬间僵住半句话都没有。
他眸光闪烁着往下扫了一眼,红着张俊脸隔着袖筒握住时清的手腕,把她的手从自己手背上拿开。
被她温热掌心贴过的地方像是被烫着似的,不太自在。
时清说,“就这个数,能谈就谈,不能谈就算。”
五千两太多了,都够钱焕焕雇上一批死士保护自己。
而五百两不多不少,正好是钱焕焕能拿出来的最大限度的钱,刚刚巧的卡在她心底的那条底线上。
果然是同类人,太了解对方了。
钱焕焕眸光微闪,交握的手收紧,试图还价,“两百两。”
“世女这是买命呢还是买菜呢,还讨价还价的。”时清挑眉,“要不你再跟云执谈谈五千两还是六千两?”
钱焕焕双手分开,从桌上收回去搭在腿上,“我之所以来找你们,也不全是看中时主君的武力。”
“你们在城门口碰到我的时候,就已经跟这件事情挂钩,那些人只会觉得你跟我是一起的,不放过我的同时也不会放过你们。”
“咱们只能算是合作,我查案收集证据,你们保我性命,算是互利互助。”
“三百两,算是我给两位的一点心意。”
时清沉吟,“既然这样……”
她顶着钱焕焕期待的目光说,“那就六百六十两。”
“……”
“这事本来跟我们没关系,我俩好心救你反被你连累。五百两是报酬,一百两是心意,至于剩余的六十两,算是交个朋友了。”
“你要是同意呢,这生意云执就接了。你要是不同意,我俩只能跟你划清关系。”
“冤有头债有主,下次再碰见你被追杀,我们绝对绕着走。”
钱焕焕完全没想到讨价还价会多还出个一百六十两。
她挣扎着看向云执。
云执怕时清又摁他手背,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钱焕焕。
最后没有办法,钱焕焕只能答应,并且付了六十两的定金。
“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答应?”云执好奇的问时清,眼睛落在桌上那六锭长相喜人的白花花银子上。
“因为她肯定找过别人了,左右衡量之下发现她们都不如你,这才找上门。”
“钱焕焕抠门又小气,肯定货比三家过。”
时清啧啧点评,“亏她还是世女。”
“你也好意思说别人抠门小气。”云执侧眸睨她。
时清见云执伸手想扒拉银子,微微眯眼把他手给拍回去。
云执这次躲的快,手背在身后,底气不足的轻轻斥时清,“不要对男人动手动脚的,你吃亏。”
说清楚,谁吃亏?
时清把银子都扒拉过来,“你看看就行了,都是我的。”
“怎么叫都是你的?”云执不愿意了,“出力的人是我,而且按着你上次的说法,我这回要了六千两,剩下的差价你是不是应该补给我?”
不错,会举一反三了。
时清点头,“你说的对。”
云执眸光微亮,时清笑,“但我不听。”
她抱着银子,“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
云执伸手去抢,时清脚尖一转躲开,“光天化日,少侠这是做什么?话本里的少侠可不兴这样的。”
云执说不过时清,又不能打她,气的薄唇抿紧,最后跟上次一样,蹲坐在屋脊上生闷气。
他一不高兴就爱上房。
云执不愿意下来,时清想要上去还得爬梯子。
外面去云府的马车都准备好了,箱子什么的也都已经抬上去,现在就等两人出门。
时清仰头喊他,“云执。”
云执不理她。
他头回见到这么不讲道理又抠门小气的女人,跟他娘和姐姐那种豪爽的女侠完全不同。
云执甚至已经想就这么直接走了算了,他不要聘礼跟和离书,直接出城,到了别的地方再想办法赚银子。
时清让人搬来梯子,踩着爬到屋檐上,上半身趴在上面。
她可不会飞檐走壁,只能踩着梯子跟云执沟通,“你别生气啊,我又不贪你银子,都给你存着呢。”
云执不看她。
时清叹息,“等你将来绣完花行走江湖的时候,我都给你。”
时家又不差银子,时清答应钱焕焕参加春猎,一部分是已经搅合进去了,也不在乎再多两个仇人。
另一部分其实是想磨炼一下云执,被她打过,将来云执进江湖肯定能多个心眼。
他这样的,又有点功夫在身,太容易被人利用了。
“真的?”云执侧眸看她。
“不骗你,”时清朝他伸手作势要拉钩,“骗你是小狗。”
云执起身走过来。
这么陡峭的屋檐,他轻盈的像片叶子,如履平地一般,撩起衣摆曲腿半蹲在时清面前,朝她伸出小拇指。
少年眉眼认真干净,气质清爽,典型的涉世未深没见过人心险恶。
“且信你一次。”
时清心里叹息,怎么能这么好骗呢。
两人小拇指勾在一起,时清眼里露出笑意,轻声朝云执,“汪~”
“……”
她是真的狗!
云执生气,刚要起身,时清伸手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不闹了,今天还有正事。”
时清说,“你不是舍不得你那些宝贝箱子吗,怎么运到的云家,我再帮你怎么拿回来。”
云家对云执又不是真的好,云主君更是会使面子功夫,私底下对这个庶子半点心都不上。
就这还好意思问云执替云挽要压箱底的东西,脸忒大。
别说金银了,连个棒槌时清都不想给。
还不如留着哄云执呢。
“这次不骗我?”云执蹲着不动。
时清点头,“不骗你,咱时家人不骗时家人。”
云执半信半疑,视线落在时清握住他手腕的手上,眸光闪烁。
他想吓唬一下时清又怕她太弱真被吓到,最后只得作罢。
他一个男人,心胸宽广,不跟时清一般见识。
云少侠自己都觉得自己形象特别高大伟岸,所以从屋檐上下来后站在时清身边的时候,不自觉的又把脚踮起来。
他总是输给时清的原因,除了脸皮不够厚之外,主要还是没她高,所以显得气势不足。
等他比时清高一个头,肯定能俯视她!将这局势逆转回来!
两人坐车出发去云府。
云执伸手抓果盘里的瓜子,捏在手里没嗑,轻声喊,“时清。”
时清嗑瓜子之余抬眼看他。
云执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向往跟欣喜,“我昨天梦到我去江湖了。”
他也没几个能说话的人,如今两人坐在马车里,气氛融洽,云执就想跟她聊天。
时清嗑瓜子的动作没停,表示倾听,“说说。”
云执梦里,他没掉进河里被人捞上来绣花,而是直接飞跃墙头,真的从家里出去了。
江湖也不是一个具体的地方,更像是一种感觉,自由自在像鸟在天空中翱翔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