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知的奴仆领着三人进屋。为表达对许明知的尊敬,左林让所有奴仆都留在了外面。
左玉牵着左挚的手,双目平视前方,并未东张西望。负责带路的奴仆看到左玉这样,不由暗暗点头:难怪公主会来说项,这左家女确有几分风采。
到了花厅前,许明知便出来相迎。
抬眼稍稍打量后,左玉暗暗吃惊。
许明知有些年轻得过分了……
大儒在她的概念就跟院士啥的差不多。在一个领域要做到举国皆知,怎么想都是需要用时间去耗费的。
但是她没想到,许明知竟跟自己便宜爹差不多年岁,看样子竟是连四十都没满。
原主的记忆里许明知成名已经好些年了,她也一直以为许明知是个老头。可没曾想,竟是这般年轻?
许明知身材颀长,与武将出生的父亲相比,略显单薄。穿着一身淡青色的交领长袍,外罩着一件同色系的薄纱褙子。袖口等地方无任何装饰,也无金银线点缀,唯在袍角绣了两朵兰花。
“君子如兰,空谷幽香”,脑海里浮出这句话的同时,竟觉穿越来紧绷的心情倏然松懈,久违的平静感涌上心头。
左玉微怔。
上辈子读书时,教授说过,当一个人心态良好到极致时,就会给人一种如沐春风感,让看着他(她)的人都能感到平静。
当时她只觉这话夸张,甚至心里暗暗吐槽教授太唯心。可这会儿见到了许明知才知非教授唯心,而是自己太无知。
左林与许明知互相行礼,客套两句后,左林便介绍了姐弟俩。
左玉带着弟弟行礼,许明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敢替向家女仗义执言的人果是有几分不同,行的竟是古礼。”
他的声音潺潺如流水,意外的好听。
她福了福身,“多谢先生夸赞。”
“哈!”
许明知笑了起来,“不推不避,实诚君子。”
言罢便道:“镇国公请随在下进屋吧。在下此番出游江南,带了些白茶回来,正好与你一起品鉴。”
“那左某便不客气了,多谢先生。”
走到屋门口,左玉惊讶地发现屋里竟无桌椅,唯有案几几张。
家中仆人走过,伺候着便宜爹脱鞋。左玉收起惊讶,蹲身给弟弟脱鞋,然后又脱去自己的。整个过程都未有任何扭捏,脱完后便很自然的用裙子将脚盖上。
许明知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也不多说,只让人进屋。
地上铺着席子,都是用蔺草编制而成。在前朝时,桌椅便已盛行,左玉实在没想到在大昭还有人在坚守着席居制。
忽的,就有些暗暗庆幸。
狗比系统虽然狗,但却是个细节控。平日里没少教导她各种礼仪,甚至还弄出了礼仪学习空间。在这些礼仪中便有席居制的一些礼仪,比如跪坐。
她被训练过,因此坐下来时,每一个动作都十分到位。许明知看到这里倒有些惊讶了。他听公主说,左玉颇有君子之风,十分守礼,哪怕此礼已过时。
现在看来,公主所言非虚。
还真有几分古时君子的风采。
坐定后,待喝了一盏茶,客套后,便进入了正题。
“要我教所有人?”
许明知平静的脸上多了几丝惊讶。
“是。”
左林颇有些不好意思,但想想左玉说的话,又觉很骄傲,不自觉地就挺了挺胸膛,道:“玉儿说,若是先生只教导她和弟弟,那其他兄弟姐妹就会心生怨恨。心有怨恨,必生嫌疑,日后必有灾殃。”
左林说完便死死盯着许明知瞧。
惊愕在许明知脸上浮现,那张素来淡定的脸上出现了裂痕,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
左林很满意许明知的反应。咧咧嘴,无声的笑了。
“你怎么会如此想?”
过了许久许明知才道:“你不怕因为这个我便不教你们姐弟了吗?”
“如果因为这个给家里带来灾祸,兄弟姐妹心生嫌隙,那我情愿不读书。”
左玉道:“而且,如果先生因为这个不教我们,那我也不想先生当我老师了。”
“嗯?”
许明知更惊讶了。他见过的人无数,再狂的狂生到了他面前都是老老实实的,像这等冒犯的话何曾听过?心里十分好奇,便问:“这又是为何?”
“圣人说‘有教无类’,先生乃是当世大儒,若是只是‘知’,而无行,那便是沽名钓誉之辈。圣人说的虽多,可归纳起来无非也就是‘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十个字而已。寻一个有学问的老师固然重要,可寻一个有德君子为师却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