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闭嘴!”
左林胸口剧烈起伏着。女儿不提钱姨娘还好,一提他便想起钱姨娘刚去世那会儿,就有人说他克妻。
两年不到死了一妻一妾,那段日子他没少听到类似的言语。
这本就是糟心的事。讲真,他一个久经沙场的大人都受不了,何况两个小孩?外人说说也就算了,可张氏身为他们的母亲,居然向他们传达这概念,是生怕他们爷三命硬别人不知道吗?!
简直愚不可及!本想着再冷她一段时间再把管家之权给她的,现在看看还是算了吧。
这女人太笨了,撑不起国公府的门面!
“父亲,您不要生气!”
左玉一边跪下一边心里冷笑。
人,果然还是更在意自己一些。自己和弟弟被人说克母他也只是脸色阴沉了下,对张氏也没什么更严厉的惩罚。可联想到自身,便连男士风度都不讲了,居然动手了呢……
左玉心里没有任何愧疚,甚至有点想笑。
早点这样,原主就不会死了。
在这吃人的豪门大户里,儿女若无价值体现,甚至不如门房养的狗。
“女儿没有别的意思,是母亲处处为女儿着想,女儿怕自己不祥……”
“闭嘴!”
左林爆发了,猛地一拍桌子,“若说你不祥命硬克母,那你爹我岂不是克妻?!”
张氏傻眼。
她怎么都想不通,左林怎么会联想到自身?左玉不是字字句句都在咒她吗?
“父亲……”
左玉低声道:“人言可畏……”
左林这下肺都气炸了!
他当然知道人言可畏,所以才觉张氏可恨!自己给人递刀子,这不是想挚儿玉儿死,这是想把整个镇国公府拉下水陪葬啊!
蠢货!
这名头扣在玉儿头上,以为影响的只有玉儿?人是会联想的。他左家为国尽忠,子嗣单薄,放在平常是功勋,可在某些时候,别人就会想他左林命怎么这么硬?
娘老子死了,兄弟四个,死了两个,剩下一个还残了。这不是命硬是什么?
这般一联想,家里的孩子娶妻、嫁人都将变得困难。有个命硬的老爹,谁家敢嫁过来,谁家敢娶?
左林越想越气,便指着张氏道:“你说玉儿、挚儿克母,让他们茹素,到底是何居心?!”
“夫,夫君?”
张氏脸上顿时没了血色,身子都哆嗦了起来。
“我,我,我没有……我是,我是……”
“闭嘴!”
左林道:“你到底是什么居心,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来人,去将四进院收拾起来,将夫人、少爷姑娘的东西搬过去,以后就住四进院吧。”
“夫君!”
话音才落,张氏撕心裂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您为何要这般对我?我是这个家的大太太,是您的妻啊?!
您不让我住正院正房,妾身知您惦念姐姐,也未曾作声,谁让贱妾以前只是个妾呢?可现在夫君要将我赶出正院,这是要做什么?您是要妾身死吗?!妾身搬走了,以后还要如何管教下人?还怎么当家?”
“你也知你曾是妾?”
左林阴沉着脸道:“你可知贵妾、平妻这些自先古后,高门显户便不再采用,只有商贾之流还在采用?昔年,你为嫁进我左家,我惦念你父亲昔年的恩情,忍着京中勋贵耻笑将你抬进门。后来,茹娘去世又顶着世人耻笑将你抬为正妻……”
他的目光落到了左玉与左挚身上,“结果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以为茹娘守孝的名字苛刻孩子的月钱,伙食,让他们茹素……我道挚儿的身体怎么一直不好,明明钱姨娘还在时,挚儿身体慢慢好转了,原来是你!!”
他指着张氏,“行事如此歹,你还想要掌家之权?”
张氏瘫坐在地上,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夫,夫君,您,您在说什么?”
左林冷哼了声,“回去反省吧,什么时候想通了再让你当家。”
张氏自是要哭闹,但左林已发下话了,哭闹也没用。她所生的三个孩子跟着一起哭闹,求左林饶恕。
可左林不为所动,只冷冷道:“我百年后,只会让挚儿承爵。若还有什么心思,趁早歇了!”
张氏倒得如此快,如此彻底,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全程观察的奴仆们想着以前对左玉的所作所为,只觉惊恐万分,背后湿漉漉的,竟是吓得汗都出来了。
几句话,便让兴头上的老爷阴暗了心思,直接将主母发作了一顿。听这意思,若无左玉姐弟俩求情,他们这主母是别想再掌家了。
他们偷偷瞄向左玉,心里怀着期望。
这大姑娘素来良善,应会求情的吧?
可哪里晓得,素来良善的大姑娘这会儿却是沉默异常。
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
喜宴会变成了张氏的苦宴,随着正院里的东西被搬离,张氏撕心累肺的哭声也传遍了整个左家。
左玉回到自己院里,看了看种在水缸里的土豆,嘴角微微扬起。
再过一月,土豆就能收获了。到时,自己让便宜爹试吃,再将东西呈上去,便宜爹获得好处的同时必不会忘了自己。若自己能捞个封位,以后哪怕张氏再复起,也得掂量下自己的力量,还有没有能力给自己作规矩了。
想到这里,她发出一声畅快的笑声,郁结在心里的那口气终于消散了。
她知道,那是原主的心病,她占据了原主的身体后,也成了她的心病。
张氏这下被便宜爹恶了,以后想作妖就难了,自己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在这儿生活下去了。
花晨与李三娘也高兴。他们来的时间虽不久,可却也感受到了张氏的恶意。现在张氏彻底失了老爷的宠,那他们姑娘以后便能安安心心过日子了。
张氏日哭夜哭,也没能挽回左林的心。而左玉的请安也未停过。左林很累,但想着女儿的志向便也是日日早起,接受女儿的请安。
因着要早起,晚上的娱乐也没了。一月后,待土豆结花的时候,他竟觉得自己的身体比以前好了许多。
张氏神色萎靡。开始还闹,不接受左玉的请安。可慢慢冷静下来,她也知道,若是自己再这样闹,怕是会彻底完蛋。脑子清楚了,便立刻又谋算了起来。
她又早早起来,早早赶到佛堂,与左玉一起,跪着念经。
这事自是极辛苦。只是要能挽回左林的心,这点又苦算什么?
左玉也不计较她的演戏,她要做戏就让她做呗。跪在自己娘面前忏悔不也挺好吗?她不光要跟自己娘忏悔,还要跟原主忏悔!不是她,原主不会死,自己也不会来这里!
所以,忏悔吧,不把原主受的苦给一一还回去,这口气她咽不下!
秋去冬来,早起便成了一件折磨人的事。而左玉除了每天要早起外,每三日还得带着弟弟妹妹去许明知那儿上课。
许明知不愧是当世顶级的大儒。左玉虽有许多书,但自己理解出来总有些许偏差。经过许明知的讲解后,她对于四书五经的理解更深刻了些。
而这种深刻带来的效果就是全家上下都有种要被逼疯的感觉。
处处守礼,处处得按礼法来,许多人实在不明白,自家的大姑娘怎变得越来越古板了?
土豆开花那一日,左林带着左玉去了城北王家。经过长达一月的思考,王家女王弗打算收下左玉这个弟子。
这年头能学医的女子甚少。官家小姐不屑此道,农门小户不识字,故而妇人若得了妇科病,往往便只能忍着,因为女大夫实在太少了。
王弗一生未嫁,早就梳起,这般行事在大昭也算是异类了。左玉按礼节给王弗行了礼后,便将自己的拜师礼亲手递上。
王弗看着左玉尚显稚嫩的脸,便问道:“你出生国公府,一生定是衣食无忧的,为何想学医呢?”
左玉道:“我弟弟身体孱弱,若是我学会了医术便能更好的照顾他了。”
顿了顿又道:“再者府中女眷生病多不便就医,若是我学会了医术也能替其减轻一二痛苦。”
听头一句,王弗便蹙起了眉。但听到第二句时,她眉眼舒展开来,道:“医者仁心,你能这般想真好。”
客套的话说了一箩筐,最后行了拜师礼后,王弗跟左玉约定,以后下午未时中过来,待到申时末离去。
虽然两天上一次课,看起来颇为辛苦,但左玉却很高兴。她终于不用终日都在那小院里,整日提防着了。每次三个小时学习的时间不长,但能出来透透气,不用面对家里的乌烟瘴气也是好的。
王弗见左玉并没有因为学艺辛苦而心生不满,心里也是暗暗点头。学医自然是件苦差事,她之所以犹豫这么久也是怕这贵家千金只是来闹着玩的。
届时,若因此起了矛盾,反而会得罪镇国公。现在见左玉对上课时间并无疑议,心下稍安,对左玉的第一印象也好了许多。
回到家,左玉将土豆的花都摘了。看着几缸子土豆,她感觉很幸福。四书五经非她所爱,她还是喜欢学医。如今土豆丰收在即,想着将来的好日子,脸上也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只是笑容并未维持多久,外面便传来了左柔惊慌的声音,“大姐,不好了,不好了!那个小侯爷打上门来了!”
“小侯爷?”
左玉愣住了,“什么小侯爷?”
“就是公主殿下的儿子!他在门口呢,还拉着向姐姐……”
“什么?”
左玉震惊,“怎么回事?向姐姐怎会跟他在一起?”
“哎呀,我也不知道。听下人说,向姐姐脸都发白了,而那小侯爷现在死活不肯走,说是要找你比武。”
“……”
左玉无语了。
这陆岺也太任性了吧?这么久了,她也慢慢反应过来了。那陆岺就是个水货,哪是什么高手?估计周边人不敢对他动手,都是在假打哄他开心。
所以这水货上次被自己打了一拳还没清醒吗?还来?
她一边带着三娘等人往大门方向赶,一边暗暗吐槽:这人的智力都发育到脸上了吧?皮相一等一的好,脑子却是一等一的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