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声势热闹,就连一向孤傲的公孙游也不免看了几眼,想起叶凌寒就是上回的罪魁祸首,便顺手将这件事记下,准备回头给主公打报告。
反观卫国使臣,已经双眼一翻,晕倒过去。
饶是叶凌寒再想过去,无数双眼睛之下,他这个质子也不敢再靠近。
强国就是拳头大,弱国就得挨打。
卫国如今日薄西山,早已没有当日雄霸七国的实力。更别说大渊蒸蒸日上,统一中原指日可待。
白泰宁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这话,给自己掉份不说,回去肯定少不了被责罚。但他的目的依旧达到了,没有人会关心叶凌寒是不是被冤枉,带着情//色的黄谣只会口耳相传。
猎艺上,叶凌寒被宗洛一剑刺伤,伤得相当严重,即使心有不甘想要继续参赛,最后也不得不被再度血崩的伤势遏止。
没了猎艺这个盼头,叶凌寒一度差点崩溃。还好他又得到一个好消息,说清祀时卫国使臣也会到场,如果能够收买这位使臣,让他回去时在卫王面前说些好话,说不定事情还能有转机。
这两天叶凌寒几乎将自己所有置办的财产换成了金钱,就为了收买使臣,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事到临头,竟然会被毫不相干的白泰宁搅合。
还偏偏是这种,只要给自己解释一句,都是越抹越黑的耀眼。
叶凌寒朝前走着,脚步急促,只觉得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卫国派来大渊的使臣本就是他那几个兄弟的党羽,连叶凌寒都没有百分百收买成功的打算。现在又听到这样的话
可以说,回卫国的路,就算是断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同我作对”
全天下都在阻拦他,将他逼到绝路,好叫他再也翻身不得。
他的心里一阵悲凉,有如天崩地裂,仿佛裂开一块,彻底坏掉,浸入深不见底的泥潭里。
就在叶凌寒彻底淹没,像只无头苍蝇般乱撞的时候,他前方猛然传来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
“儿臣求父皇恕罪。”
叶凌寒悚然一惊,终于从满腔悲愤中回过神来。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一处静寂的地方。
周围坐落着巫祠独特的木质结构建筑,错落有致,四周被高高的灌木遮蔽,将声音堵地影影绰绰,听不大真切。
叶凌寒方才转身离开的时候,巫觋已经在着手安排带路,将来客们带去沐浴净身,戴上铁面具,参加接下来的祭祀仪式。
若无特殊情况,任何人都不可在大巫祠内随意走动。
只是方才侍卫也在看他笑话,一时忘了阻拦。
“卫国质子呢?怎么不在这边?”
“一转头人就不见了你们去另一边搜!别去静室,方才陛下才发了好大一通火。”
果不其然,叶凌寒刚冷静下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侍卫搜寻的声音。
他顿了顿,迅速跳上一间静室的房梁,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藏进阴影里。
只是略略一听,叶凌寒就分辨出方才那道声音的来源。
正是那个给予他希望,又将他打落回去的人。
猎艺场上那一剑,叶凌寒本应恨宗洛入骨。
他应该恶狠狠地把宗洛的秘密说出去,叫世人看看光风霁月三皇子的真实面目。
可是他却没有。
叶凌寒自认自己是一位睚眦必报的人。
可是宗洛那一剑,叫他心底发恨,却也止不住悲哀。
他不明白。
既然宗洛下手如此不留情,为何当初又要吩咐玄骑特意照顾。
难道当真一点情意不留?
叶凌寒攥紧拳头,胸口起伏,深吸一口气,静静地听着远处的对话。
声音断断续续,却也能听得出沙哑至极。
“儿臣知父皇心意,但如今儿臣双目失明成了废人,难以服众不说,儿臣自己也不愿以如此模样面对世人。”
“如今唯一所愿,只求父皇暂时不要恢复儿臣身份。”
叶凌寒蓦然睁大了眼睛。
不知何时,他攥紧的手缓缓松开,心底复杂一片。
既然是三皇子,那另一位,除了渊帝以外不做他想。
叶凌寒撞破过宗洛伪装失忆后,内心失望至极,认定对方欺世盗名,沽名钓誉,却从未想过——
原来他是真的瞎了。
谎称失忆,不愿恢复身份,不过是为了维持自己身为三皇子最后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