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贤听说过他们那个地方,知道是特别穷特别旮旯的地方,跑一趟十分不容易,详尽的告诉他们熬糖的工序,还取了今年村里刚收下的甜杆高粱种子给他们。
几个男人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惶恐极了,连忙把兜里的钱掏出来,问李茂贤够不够。
李青文也在东屋,看到男人们手里有铜板,有发黑的银坠子,半截的银镯子,杂七杂八一大堆。
这些银钱一看就是凑的,男人们忐忑的看着李茂贤,生怕不够。
李茂贤喉头动了动,道:“这些种子不用钱,你们拿回去种,明年秋天收了粮食还回来就行了。”
几个男人惊呆了,半晌才胡乱摆手,“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退让到最后,李茂贤还是没收他们的钱,拿到种子的男人们万分感激,不停的鞠躬作揖,李青文看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几个人在李家呆了半天,离开的时候不但带上了种子,也多了半袋子的干粮,干粮还烫着,是陈氏抓紧烙出来的。
这几个人前脚才走,李青云和付川后脚就到了。
李青云嫁到几十里外,一年到头也不容易回来一趟,着实让家里人惦记。
陈氏笑着捏了捏女儿冰凉的手,道:“赶路冻够呛吧,赶紧上炕坐着去。”
李青宏和李青风接过付川手里的东西,“姐夫,前阵子下了雨,路上好走不。”
“好走,好走。”付川憨厚的脸上带着笑,“你俩个头又蹿高不少。”
做为李家唯一的闺女,李青云性子像极了陈氏,能干,要强,在家时是勤谨的姑娘,嫁人是勤快的媳妇,谁提起来都会说个好。
性格豪爽的她见到李青文,眼泪止不住的掉,抱着弟弟的脑袋,哭道:“我们仔儿好了,老天爷还是长眼的,我们家从来不做亏心事,仔儿就不该受那个罪!”
李青文的衣服都被大姐的眼泪打湿了,劝说无果。
“别哭了,要不眼睛又该发疼……”付川在旁边小声说道。
李茂贤闻言看向女儿的脸,“怎么,云儿的眼睛还没好?”
付川还没开口,李青云便抢先道:“没事,爹,前阵子赶着织布,熬的久了,眼睛有点不得劲,歇歇就好了。”
“娘你托人给我捎信,我先前就知道仔儿好了,只是手头活忙,一直到现在才脱身……”李青云擦了擦脸上的泪,端详着李青文,道:“我也有半年多没看到仔儿了,又俊了,以后不知道招多少姑娘惦记呢。”
这话倒不是自夸,李家的男人都是高个头,相貌在十里八乡都是出挑的。
一家人坐在炕上亲热的说这话,突然听到在李正亮喊了声“爹”。
姜氏心尖一颤,夺门跑了出去,看到院子中央抱着孩子的男人,捂住了嘴巴。
李青文走的不慢,他出来时,一家人已经把中间那个高大的身影给围住了。
回到阔别半年的家,李青瑞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咧着嘴巴,露出一口白牙,“爹,娘,儿子回来了……”
家里头三个女人都开始抹眼泪,李茂贤倒是自制些,拍了拍长子的肩头,“平安回来就好。”
李青瑞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最后落在了李青文的身上。
“大哥。”李青文笑着喊道。
李青瑞声音发哑,“仔儿,我的好幺弟,大哥等你这一声等了十多年啊……还好,不晚,不晚……”
一家人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李青瑞被簇拥着进了屋,外衣被陈氏扒掉,躺在炕上,后背是熟悉的坚实和温度,他忍不住发出了舒服的喟叹声。
在外面受累也罢,风光也罢,终究是回到家才能安心下来。
李青云和李青瑞同一天回来,李家喜气洋洋,陈氏合不拢嘴,和儿子女儿说着话,又小跑着去前街问有没有人去县城,割点肉回来做点好的。
大人们正说着话,李正亮骑在李青瑞的腿上,在他爹口袋里摸出一个硬邦邦的袋子,还以为是啥好吃的,费劲的打开,发现里面好像是一堆白色的石头,失望极了,噘嘴扔在炕上。
白花花的细丝银锭滚了一炕,坐着的几个人愣住了,下一刻都瞪大了眼睛,“这、这、这么多银子?”
向来镇定的李茂贤嗓子都干巴巴的几乎发不出声来,“老大,这钱?”
“哎呀,我差点忘了!”李青瑞把儿子拎到一边,坐起来道:“这就是那棋盒卖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