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明哭的打嗝,仰着小脸问道:“那、那小四叔去过哪里?”
并没有出过远门的李青风恼羞成怒,伸手就摸着两个侄子的痒痒肉,恶声恶气的道:“等着看,我以后走的比谁都远!”
俩孩子被挠的又哭又笑,几乎喘不过气来,陈氏拍着李青风不让他作恶,离别的愁绪被这打闹弄的消散了些。
走出去很远,李青文回头,依旧能看到城门口几个小小的身影,心里又胀又酸,终还是扭头继续赶路。
四个人中,李茂群丝毫没有离家的忧愁,反而脚步轻快,“这架子还挺好用,抬这么大个人省力!”
江淙个头真不矮,李青文当时让人做了大尺寸的担架,现在几乎没有空出多少来,默默的比划了几下,李青文觉得江淙应该有五六尺高,差不多一米八的样子。
是李青文羡慕的身高。
车上装满了东西,李青文坐不下,便在担架旁边走,看昏睡的人初现硬朗的面容和微微拧着的眉头,问道:“二哥,江大哥啥时候能醒?”
不等李青卓开口,刻意放缓了脚步的蒋立平道:“他昨日夜里醒了一会儿,喂了两口水,又昏沉了去……兄弟,多谢你们昨天送来的酒菜,我们自从离家,没怎么吃到正经的饭食了。”
“蒋大哥别客气。”李青瑞和他说过几次话,十分熟稔,“别说你是我们恩人的同僚,便是同走这一趟路,我们缘分也是不浅。”
蒋立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我真是万万没想到你们竟然要送江淙去边城,真的,我们这辈子再无出头之日,,他若是知道你们为他犯险,怕不是要愧疚死。”
不单蒋立平,其他人对于李家兄弟的举动也是大受震撼,不仅仅是路途遥远,而是这一路危机四伏,北面的驿夫一年都不知道死多少,他们能活着到几个都不知道。
这一行,几乎就是脑袋别再裤腰带上。
要是亲兄弟倒是还好,只是曾经被江淙救过,后来只有书信联系的人竟然不顾性命危险护送,真可谓义薄云天。
李青瑞道:“蒋大哥,别说这话,人活着就有盼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谁知道会不会柳暗花明。恩公若是醒来赶人,我们也不回去,把人全须全尾的送到地方,我们兄弟才算是有了交代。”
“是啊。”李茂群接口道:“他们家的人向来重情义,他爹也是牛哩,从前背着老友从京城一直到他家,一千多里啊那可是。后来我们这闹饥荒,全都跑出去要饭,他爹的老友赶车跑老远来送粮食,路上不知道遇到多少抢劫的,可真是过命的交情!”
李茂群说的是程年明,曾经跟李茂贤一同在京城做工,当时李茂贤年轻,没有一点手艺,被派去拉石头,真真的体力活,还容易受伤。
李茂贤脚差点被砸断,干不了活,监工也不给饭,很多受伤的人都被饿死。当时做木工的程年明看他可怜,夜里教他工匠活,秦林一个读书人去偷酒给他揉脚,三个人在那吃人的年月活了下来,自然成了生死之交。
程年明把这段过往同村里人说,杨树村的人听的瞠目结舌,蒋立平等人只听李茂群随口一说,登时觉得江淙当年冒险救人值了。
走了一会儿,李青文道:“茂群叔,换我抬。”
李茂群微微有些喘,脸上汗意很重,他还想坚持,李青文硬是抢了过去,木头在手,双臂猛的一重,李青文立刻提气撑住。
江淙身材修长,乍一看有些细瘦,但身上的肉都结实,很有分量。
很快,李青卓也换下了李青瑞,李青瑞并没有逞强,这一路长着呢,这才刚刚开始。
因为人多,他们这一行人拉的队伍就很长。
前头是领路的差役,中间是带着枷锁的犯人,李家兄弟抬着江淙走在蒋立平他们后头,他们屁股后面还有差役和牛骡车。
后头的差役是防着犯人逃窜的,那几辆牛骡车由官家指派,上面装的是犯人的衣服行囊和口粮。
并州地广人稀,他们从日头还没出来走到日头到了正中,经过许多村落,依旧没有看到前面城镇的影子,午饭是差役发下去的干粮。
就着众人坐在路边吃饭的功夫,李青文等人立刻原地生火,把被子包裹着的药罐拿到火上烧热,喂给江淙。
江淙腿上伤口还在流着黄水,李青文有点担心,李青卓却说无妨,他一把抓过李青文的手,看着上面的血泡,飞快的用银针挑破,面无表情的道:“多磨磨就好了。”
如果不是二哥平时对他关怀有加,就李青卓这冷酷无情的模样,李青文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他的亲弟弟。
吃完饭立刻动身,李青文到底气力小,抬担架的时间少,但也累的够呛,秋风簌簌的吹着,他被汗浸湿的后背冰凉一片。
太阳快下山时,听说快要前头驿站,李青文振作精神,加快了脚步。
四周变暗,再加上路不平,李青文突的踏空,身子歪斜,他后面的李青卓也被连带着一个趔趄。
担架一下滑落到地上,“碰”的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脚腕处传来一阵刺痛,李青文心道不好,刚挣扎的站起来,就听到大哥惊喜的叫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