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长的差不多的白菜背到伙房,他们有人专门腌咸菜、萝卜和酸菜,李青文麻烦他帮着腌。
都入冬这么久了,第一次见到新鲜的菜,伙房的人一边摆手一边说着好好好,摆手的意思是,这么鲜的菜腌了太可惜,直接吃多好啊,嘴上答应的是愿意帮忙。
这多士兵吃喝拉撒可不是小事,他们有专门的菜地,当然,伺候菜地的大都是流犯。
秋日里菜地就空了,别说士兵,就是上头的人吃的也都是菜干和腌菜,新鲜的菜相当的难得。
李青文放着新菜不吃要腌了,谁听了都是一脸懵。
“这不快要过年,我们老家那边都要吃酸菜饺子……”李青文解释道。
伙房的人喷出一口唾沫星子,“我们这酸菜多的是,你随便拿,看到没,那些缸里全是,酸味都有好几种哩,我给你切几颗尝尝……”
最后,李青文把菜留下,任由他们随便处置。
李青文说想要育苗,李茂贤便打了些木头架子,木头架子高低十几层,每层铺上土,做苗床足够。
苗床刚做好,拉回来的油果子蜡也被煮出来了,这回得了好几盆蜡油。
要做蜡烛这天,大家把手里的活都先放下,围着李青文看,这蜡烛是如何做的。
没有竹子就把木头劈成极细的签子,在木签上半边裹上一层纸,这纸是李青文练字后留下的,已经攒了厚厚的一大叠。
把野草茎从上到下一圈圈的缠在被纸裹着的木签上,按理说最灯芯草最好,这里找不到,但普通的草可到处都是,随便在雪底下就能薅一大把。(注:1)
木签子长长的,把绑着草茎的一头扎进蜡油盆中,然后再拿出来,上面便会挂上一层蜡油,此时蜡油还没有完全干,蘸着蜡油用手来回搓涂匀,拿出来放在一边晾。(注:2)
一共做了几十个木签,几根几根的浸泡到蜡油中,搓蘸了蜡油后,待晾的差不多,再把这些竹签继续往桶里放……如此重复许多次,木头签子上头的蜡油越来越厚,蜡烛已具雏形。(注:3)
即便眼睁睁的看着李青文动作,众人依旧时不时惊叹出声,这玩意原来是这样做出来的啊,真是想不到!!
众人夸李青文夸的口干舌燥,却不停嘴,对着李茂贤使起了劲,“叔,你这儿子生的好,个顶个都是有出息的,青瑞稳重,青卓聪明好学,青宏老实能干,青风和小仔儿就更别提了……”
“都是跟你们在一起学的。”李茂贤心里高兴,嘴上谦虚。
李青风骑着马回来听到这话,便道:“咋就别提了,说说。”
大家跟他厮混熟了,笑骂道:“你比谁都厉害,还用夸!”
李青风这回满意了,马永江撇嘴,“是厉害,大晚上不睡觉做杆子偷着剪狗毛。”
“我只是给它个教训。”李青风不以为忤的道。
大拇指粗的蜡烛摆成一溜,大家急着要点一根看看,李青文说还没完。
单独留下的几碗蜡油凝成一坨,用刀子切碎后拿出去晾晒。
众人便眼巴巴的等着。
拉回来的老角没地方放,就垛在屋子外头,四周扔上豆秸,挡的严严实实。
周瑶拿走了几根,说是做些东西,最近也不知道她在忙啥,只吃饭的时候过来几次。
陈文把贡品上交给林将军,林将军让他从上次围猎中打到的狍子和鹿皮中拿些赏给蒋立平等人。
陈文亲自去挑的,狍子专选大个头,鹿皮也挑好的,虽然最好的早就被挑完,但剩下的这些也分三六九等。
官兵们可是羡慕的不行,听说蒋立平他们这次回来一匹马拉两个爬犁,一定得了许多好东西,林将军还要再赏赐,啥便宜都让这些流犯给占了!
老邢头把官兵私下说的话回来一学,那些狍子和鹿皮转手就让蒋立平送了出去。
这些玩意他们多出去两天就能逮到,不想招来这些人眼热。
给周丰年送去的东西自然也不能少,单独留出来的紫貂、酱肉、各种灵芝还有另外几种品相好的药材。
周瑶来时看到他们正装东西,皱眉道:“多添点药材,酱肉还是留下。”
李青文回来才炖的几锅肉,大家还没吃够呢,还要给周丰年,要吃就去伙房要,反正他官大,伙房得好好伺候。
“上次送去的那些,周大人说了好酱肉味儿好,跟他在京城时吃的一家很像……”蒋立平这般回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酱肉定然每次都少不了。
周瑶幽幽叹气,走的时候李青文也给她拿了几斤。
过年这天,蜡晒的差不多了,收起来放在盆里稍微一热,慢慢融化,然后把晾好的蜡烛外面蘸涂一层这个蜡。
外面这层蜡相对里面要坚硬些,蜡烛燃烧后,外面化的慢,里面的蜡油不容易溢出去。(注:4)
这是他在纪录片里看到的,当然,那里面处理外面这层蜡的手段更高明,李青文只能比葫芦画瓢,能画啥样就啥样。
李青文给他们解释时,大家就只有点头份,这心思实在太过巧妙,除了称赞没啥能说的。
过年这日,天将将黑,三个房子里都点上了蜡烛,烛光明亮无呛人的烟,就是想到这价钱,止不住的心疼。
蜡烛一点,大家伙眼睛就不住的往那个方向瞄,蒋立平拍着大腿,叹道:“老子辛苦卖命的时候点不起这东西,被流放到这地方,反而能享受上了,这去那说理!!”
其他人也颇有感触的点头。
李青宏和老孙以及另外两个人在后头和面,李茂群在翻铁锅里的油渣。
冬天的野物油脂厚,专把带油的肉切成小块,先推到锅里加点水煮,再用小火慢慢熬,从中午熬到现在,肉块里的油被熬出去,缩成了小小的一块块。
一边熬,一边把油往外舀,坛子里的油越来越多,原本一大锅的肉也缩成了一小堆。
浸透油的渣被李青文舀出一些,就着滚烫,倒进酸菜馅里,香味就冒出来了。
用菜刀把酸菜和油渣一起剁碎,再放葱沫、姜粉和大酱拌,酸菜馅就好了。
酸菜是去伙房拿的,他们非让李青文按个缸尝,因为这些缸不是一个人腌的,每个都觉得自己腌的最好,谁也不服谁,现在正好拿出来比一比。
吃了好几块酸菜芯,李青文都有点犯恶心了,最后每个缸都挑了两颗,要不他怕回不来,那些人一定会拉着他问,为啥挑他的,他的有啥好,自己的为啥不行……
油渣还软耷耷的时候,李青风和马永江就在这里蹲守半天了,李茂群觉得油渣熬干味道才好,现在吃就瞎了,让他俩等着。
俩人不跟他争,便去找李青文,知道他心软,禁不住磨。
李青文没办法,就把锅里炸干的肝和心眼啥的挑出一些,给他俩吃。
虽然没吃过瘾,俩人终于让开了门口,一起去喂羊。
李青文被锅里的熬油的味熏的头疼,李茂群却是丝毫不觉。
从前吃口肉多难啊,别人家过年能熬点油渣,他家从来可没有,就算有,还不够他娘偷着吃的呢。
在他活的二三十年里头,吃过的几次都是二伯家专门给他留下的,小小的一碗。他吃,一堆侄子围在旁边流口水,最后一人分一小口,丁点大的李青勇嘴里裹着筷子咂摸滋味……
那个时候苦啊,油都不知道啥味,做梦都不敢想有一天能大口吃上肉。
李青文在和肉馅的时候,就看到旁边的茂群叔一会儿高兴,一会叹气,也不知道他在寻思啥。
肉馅是十几个大汉剁出来的,他们个顶个都觉得自己能吃很多,所以馅弄出一百来斤,还特意去伙房借了板子和刀。
他们剁的不咋好,李青文看了,后来又重新返工。
这些馅一顿肯定吃不完,不过这天气也不会坏,放着就成。
肉馅弄起来也简单,放在盆里,加上热油、盐、葱花和姜粉,搅和匀了就成。
肉馅多,搅和完一盆就倒在板子上,装肉再搅……总之,一个盆就能应付过来。
洪州人不过年,不吃饺子,并州人过年,但饺子叫元宝,过年吃元宝,来年挣元宝,日子越来越好……
酸菜馅和肉馅都准备好,前屋的人便纷纷往后面跑,千叮咛万嘱咐,一定把所有肉馅都包上,一点都不能剩,要不不够,大过年的,咋也得吃饱肚子。
周瑶一边切面,一边道:“你们别跑,想早点吃上就过来包,除非你们有耐性,能等到后半夜。”
后屋到底小,周瑶板子放在前屋炕上,她擀面皮,让其他人包。
江淙在旁边看着学会了,接过周瑶的活,他一上手就擀的又快又好。
李青宏也会,他守在木板的另外一角擀,周瑶就盯着饺子,包的不好的重新捏上,要不没熟就得煮漏了。
李青文去隔壁房子里看炖的肉,淡的加盐,硬的加柴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