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文垫脚抱了抱他的脖子,“哥,你在外头也要小心。”
江淙顺势弯腰,紧紧回抱他。
李青风看李茂贤,“爹,仔儿是不是你从洪州老江家捡回来的?”
“胡说八道!”李茂贤笑骂道。
蒋立平他们哈哈大笑,李青文不好意思了,松手后又抱抱李青风,“小四哥,万事当心。”
“仔儿,楛矢石砮你还得经点心。”李青风还惦记着这茬呢,“我的箭法越来越好了,和江大哥相比,就差一把神弓利箭。”
李青文点头,他一直都没忘记。
待官兵开始动起来,李青文他们跟着其他流犯家眷送出来。
江淙单独骑在马上,落在后面,深深的看了李青文一眼,“回去吧,外头冷,哥和你小四哥很快就回来。”
看着江淙越走越远,李青文鼻子酸疼,又往前跑了几步,喊道:“明年我也跟你们一起出去巡防!”
江淙攥着鞭子的手紧了紧,道:“这个等以后再说。”
李青文:“……”这话敷衍的太明显了!
不管咋样,该走的也得走,李青文没再继续追,目送着他们离开。
蒋立平他们离开后,这里便只剩下了李家几个人还有郭大永他们,郭大永跟李茂贤商量种地的事情。
第一次一起吃饭,陈文就满口答应他们开荒种地,农具可以借着用,种子留了许多,足够。
李青文把带来的种子都拿出来,该泡的泡,该埋的埋。
种子和苗关乎一年或者更长时间的生计,不能有半点马虎,李茂群他们爷仨都睡在马厩边的屋子里,随时烧火炕和火墙,
李青文要弄的大概有三种——药材种子、水稻种子、树种。
有周瑶帮着,药材种子的处置倒是快了些。
水稻种子先在外头晒个三五日,都是在家里早就挑过一遍,晒好后放在盐水中,浮上来的不多,捞出去放在一边,剩下的用清水洗了两三遍。
洗好的稻种用水泡上,苗床也用水浇透。
相比于前两个,树种多而且杂,有一些李青文也不知道该咋处理,先拿出一部分,像桦树种子那般弄。
不管如何,桦树、松树、榛子树这些都是要精心育苗的。
他们驻扎的这里太空旷,风一吹,连个遮挡没有,而且木材奇缺,想用木头做点啥都得跑很远的地方砍,实在不便利,种树势在必行。
桦树用途多的数不胜数,李青文恨不得把它遍地都栽种上,当然,现在只是想想而已。
忙了几日,边城又有新流犯来了。
李茂贤正在忙,老邢头引着两个风尘仆仆的差役过来,差役说有东西要给他。
带着一身泥水的李茂贤愣住了,好几千里地谁会给他捎东西?
“应该大哥!”李青宏兴奋的跑过来。
李青文也出来了,把干布递给李茂贤,“爹,擦擦手。”
差役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袋子,“这是我们从柳山县拿到的东西,是个叫李青瑞的人给你的,里面应该都是书信。”
李茂贤擦干手小心的接过去,打开一看,里面哪是一封信,大概有十几封,每个封皮上的名字不一样,最上头这个写的是马永江。
不等他问,差役先开口道:“他说你看了他的信就知道咋回事了。”
李茂贤连忙点头道谢,他原本想要回屋仔细看,却见这俩官差站着没动。
他便从一堆信中,找出写到自己名字的,小心的拆开,李青宏和李青文一左一右歪着脑袋看。
李青瑞的信不长,信中说家中一切安好,秋收很多人帮忙,二舅家就来了五六个,春种也不用担心,其他的信都是洪州来的,送到他这里,一同托付官差背到边城来……
纸的最后,李青瑞说,差役送信辛苦,有多余的皮毛,给他们几张。
他没多说,李青文也大概猜到,从柳山县往这里捎东西,可以说千辛万苦,家里的银子不是太多,怕是官差不咋满意,大哥才会许诺他们在边城取皮毛。
看到这,李茂贤赶紧把家书收起来,去到旁边棚子里,挑了几张皮毛给差役。
差役看过之后,终是满意的点头,走之前还跟他说,他们两个月后离开,如果往回捎信,他们可以帮忙。
几个月之后李茂贤大概也快回去了,应该不会再麻烦别人,他对差役连声道谢。
这下,爷仨先把手头的活放下,把书信拿到房子那边,又把李青瑞的信仔仔细细读了几遍。
他们走了以后,家里没啥事,姜氏身子安稳,陈氏的腰也没疼……
去年秋收,村里人又帮着李青文家收地,李本善的几个儿子,还有陈定新他们几个烧砖的都去了,从割到打场,再到粮食入厢房,李青瑞吆喝比干的多。
甜高粱收成还行,榨秸秆的事情也没落下,家家户户都收了几百斤糖稀,用秦大伯的法子做出了糖块,都已经有人拿去卖了。
一开始的价格还行,后来,周遭的村子都一股脑的卖,县城的糖价格跌的极快,李本善和各个村子的里长族长正在商量想办法。
马永江刚喂完马和羊进屋,李青文把他的信挑出来,扬手道:“你家的信。”
听是听清楚了,马永江没反应过来,接过信,才明白过来,惊叫一声,撕的时候有些激动,差点把里面的纸给撕碎了。
马永江是识字的,他家比别人好些,被爹娘锤着撵着学了,看信的时候嘴里不停的动着,眼珠子上下上下动的极快。
他的眼睛就湿了,不停的吸着鼻子,看到一半,突的一震,喃喃道:“我爹真是老糊涂了,咋还说收到我的银子咧,我去哪挣银子给他啊,十多两……我就是还当兵,一年的例银也没有那多……”
说着,一直在眼睛里打转的泪水掉下来,他忍不住哭道:“爹啊,你咋了,是不是想儿子想的开始做白日梦……”
李青文还在琢磨糖价的事情,听他哭的凄惨,这才回神,道:“你爹没事,银子是我们捎过去的。上次咱们采的灵芝和毛皮啥的,在范阳城卖了不少银子,当场平分,捎信的时候顺便一道送回去了。”
“啊?”马永江的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他呆呆的看着李青文,“你、你把那些银子、银子都分了?”
“嗯,所有人都有份,茂群叔,江大哥,蒋大哥,还有我们家的人。”李青文也是一脸茫然,“这事我没说?”
“你、你、你没说!”马永江使劲抹了把脸上的泪,“反正这事我一个字都没听你提过。”
李青文仔细回想了一下,也没啥印象,便道:“那可能是忘了,现在知道也不晚。”
“怪不得让你买点药膏都舍不得,原来手里的钱都分了……”马永江现在回过味儿来,连连向他道谢,接着往下看,道:“我爹根本不信我被流放还能赚钱,还以为是我娘为了骗他安心,写假信安抚他,气的跟我娘吵了一架……”
说着,他的眼泪又掉下来,一边哭一边道:“我从前在家里不听话的时候,他就说,早晚会被我气死,现、现在如今,想被气也气不到了……”
没说完,他又失声痛哭起来。
李青文听着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他在这里呆上几个月就会忍不住惦记家里,马永江他们离洪州更远,没有自由,全凭官兵安排,不能离开边城半步,回去看一眼都不成,心里的苦可想而知。
“别哭了。”李青文安慰道:“好好挣钱,把贡品的损失补上,定能重获自由。”
一听这个,马永江趴在炕上哭的声音更大,“二十多万两,我舅舅家最富,砸锅卖铁都凑不出几千两,这还是他干了十几二十几年挣下的……”
“上次卖的东西就有几百两银子。”李青文跟他掰扯道:“以后能卖的更多,这药材还没种下呢,蜡烛啥的,对,还有那根人参!”
不知道是不是被李青文的笃定给感染,马永江慢慢平复下来,就着眼泪接着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