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先生?!”
夏目千绫猛地回头。不是说太宰先生已经从港口afia逃出去了吗?
太宰治极其自然地走进来,站到沙发边上,冲爱丽丝弯起嘴角:“我想坐这里呢,爱丽丝。”他甚至没有给爱丽丝回答的机会,伸出手,轻轻一碰。爱丽丝露出惊惧又恼怒的表情,却没有来得及说上半个字,就整个人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手掌上还残存着小姑娘的体温,夏目千绫几乎要以为,自己见到的爱丽丝是个错觉。她记得,太宰先生的人间失格是异能力无效化——也就是说,爱丽丝是异能力的结果?夏目千绫心底叹气,果然,她根本玩不过这些家伙。
太宰治毫不客气地霸占了爱丽丝之前的位置,坐在夏目千绫身边,握住她的手,用一种撒娇似的抱怨语气说道:“千绫酱好过分,来港口afia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与其在这里跟森先生说废话,还不如我带你逛逛。我对这里可是非常熟悉的哦~”
夏目千绫猜测是做给森鸥外看的。因此,她没有抽出手,顺势道:“抱歉,太宰先生。”
“太宰君。”森鸥外在见到太宰治的刹那有些许错愕,但他很快就收敛好情绪,笑道:“四年不见了,我给你的风衣还留着吗?[注1]”
“你说那个?当然早就被我烧掉了。”太宰治略一扬眉,笑得漫不经心。
森鸥外惋惜道:“我还以为能邀请太宰君回来继续当干部呢。你的位置,我一直给你留着。”
“真是令人心动的邀请啊。”太宰治说:“但是我拒绝。”
森鸥外笑容不变,说道:“没关系,或许太宰君在港口afia再住上几天,就能改变主意。”
“唔,这个提议听起来不错。”太宰治笑眯眯道:“那我要和千绫酱一起!”
太宰治说着,亲昵地把脑袋支在夏目千绫肩头,蓬乱散漫的黑发蹭在夏目千绫的脖颈间,酥酥痒痒的:“千绫酱,好不好?一起嘛~”
夏目千绫呼吸一错,靠得太近了。
她从来没有和哥哥以外的异性这样亲密接触过。近到她能嗅到太宰治身上带着的淡淡的酒精味道,却并不刺鼻,反而柔和清透,混杂着说不上来的疏冷气息。还有……夏目千绫蹙眉,血的铁锈味?太宰先生受伤了?
但现在不方便问这些,夏目千绫尽力保持平静,不在森鸥外面前露馅:“都可以。”
森鸥外的目光扫过夏目千绫,本以为用太宰治把夏目千绫骗过来就是最大的收获,没想到太宰治自己会因为夏目千绫送上门,这无疑是个意外之喜。
他的视线又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和近乎亲密无间的姿态上。是做给他看的?不太像。太宰治想引诱人做伪装的时候,可不会这么纯情。可如果他们两个有关系,为什么夏目千绫之前在对话中完全看不出对太宰治的感情?
——总不至于是太宰治单方面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即便是森鸥外,都觉得有些惊悚,还有一点说不上来的、微妙的幸灾乐祸。
当然,不管原因到底怎样,太宰治自己送上门,总不可能再把他放跑——除非夏目老师亲自来领人。
森鸥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太宰治,说道:“正好,我想有个房间很适合太宰君回忆从前。”
“夏目小姐,完好无损的太宰君你已经见到。接下来,就请你安心在港口afia做客。”
“……”
暗色系的房间,厚重的流苏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过一丝光。门没有上锁,森鸥外知道上锁对太宰治没用,所以只安排了一队港口afia的人守在门口。
夏目千绫环顾这间屋子。这里明显是一间办公室,宽敞的办公桌上还乱七八糟地摆着各种东西。柔软的沙发和大床占据了办公室的小半空间,剩下的部分摆着书架和杂七杂八的物件。
“这里是……?”
夏目千绫问太宰治,却发现他已经在沙发上瘫平,懒洋洋答道:“是我以前的办公室。”
夏目千绫顿时想起森鸥外告诉她的话——港口afia历代最年轻的干部,太宰治。
她静默一瞬,本不想就这个话题追问任何,太宰治却反过来问她:“千绫酱是不是很难想象,我以前是afia?当初让敦君猜我的前一份工作,他可是猜了半天都没有猜到呢。”
夏目千绫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太宰先生都把它作为前一份工作,恐怕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吧?没办法,毕竟我认识的太宰先生,就是武装侦探社的太宰先生啊。难道要我因为太宰先生以前是afia而感到害怕吗?”
“诶~千绫酱的回答总是这么狡猾,差评。”太宰治说。
夏目千绫笑了笑,在沙发上坐下,低头翻着单肩包。她先打开手机,发现完全没有信号。难怪港口afia的人没有收走她的手机,恐怕根本不担心她能发消息出去。她把手机塞回去,友人帐露出一角,从单肩包里滑落在地。
太宰治翻了个身,弯腰捡起来,第一次看清封面上的字:“友人帐?”
“嗯。”夏目千绫伸手,从太宰治手里接过:“是玲子外婆留下的宝贵记忆,记录着她的朋友们的名字,所以叫友人帐。”
太宰治清晰地听出,夏目千绫的声音里带着某种他不懂的、神秘又温暖的笑意。
“可是只有一页了。”他凭借刚才薄薄的触感,确认无疑道。
“因为我和哥哥把名字还回去了,还剩一个没有找到。”
“还回去?为什么要还回去?”
“名字是最短的咒。而且,”夏目千绫顿了顿,说:“他们一直在等玲子外婆,我和哥哥总要告诉他们,玲子外婆去世了。”
夏目千绫的指尖轻轻拂过友人帐:“一直等待着的感觉,应该很不好受吧?”
“……”
房间里突兀地沉默良久,夏目千绫才听到太宰治轻轻的回答:“是啊。尤其是,知道他不可能回来。”
夏目千绫想到那些妖怪,低声道:“嗯。”
妖怪们多半都很单纯,会因为一场小小的缘分,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从未忘却约定,甚至很多连怨言也不会有。就那样,一直、一直、一直等下去。
友人帐里这只仅剩的妖怪,大概也是这样吧?所以才会在她的梦境中呼唤玲子外婆的名字。
夏目千绫收敛好思绪,把友人帐放回单肩包,终于找到里面的绷带,问道:“太宰先生,你是不是受伤了?”
“嗯?为什么这么问?”太宰治趴在沙发上,双手撑着下颌看夏目千绫。
“刚刚……”夏目千绫想到在森鸥外面前时的扮演,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含糊道:“刚刚太宰先生靠近时……闻到了血味。”
“唔,你说这个啊。被一个黑漆漆的小矮子打的。”太宰治毫不在意道。
夏目千绫顿时皱眉:“他们对你动用私刑了?”
太宰治眨眨眼,顺着夏目千绫的话道:“没错没错。动手的那家伙是我以前的搭档。又凶又暴力,脾气还很坏,随随便便就会生气,一生气就要打人。千绫酱要是遇到他,千万不要和他说话。”
“我明白了。”夏目千绫又问道:“需不需要包扎?正好,之前说还给太宰先生绷带,我买了新的放在单肩包里。”她把手里的绷带给太宰治看。
太宰治忽然想到什么,扬眉,笑容里掺上几分狡黠:“可以,千绫酱,你帮我从这里包扎。”他坐起来,撩起耳侧的发丝,指挥道:“喏,这里,对,这样绕下来。”
夏目千绫有些迟疑道:“但是,太宰先生,这样就遮住眼睛了。”
“就是要这样。还有这里,也贴上。”太宰治指指自己的左边脸颊,说道。
森先生不是说让他好好回忆下从前?那就先让森先生重温下过往——就怕森先生玩不起。
太宰治半垂着眼睛,忽而有些想笑。当初织田作把他的绷带揪下来时,恐怕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主动重新缠上这些束缚吧?
夏目千绫莫名感到太宰治在想着什么。她没有深究,认认真真地给太宰治绑好绷带,问道:“太宰先生,这样真的没事?”
“没事。”
太宰治起身,拉开门,守在门口的两人一惊,端起手里的枪。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宰大人,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太宰治站在门边,极其熟练地吩咐道:“两分钟内,我要一套新的衣服。”
“……”两人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低头应道:“是,太宰大人,请您稍等。”
夏目千绫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两分钟内,一套崭新的黑色西装三件套和黑色风衣被送到太宰治手上。效率高得好像太宰治还是港口afia的干部,也不知道以前到底给他们留下过怎样的心理阴影。
太宰治拿到东西后就毫不留情地关上门,盖住两个守卫如释重负的呼气。
而后,夏目千绫猛然间意识到:“太宰、太宰先生……你、你要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