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荒唐的预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立下“消息禁止外传”的咒缚而宣告结束。
当然,甚尔除外。
他没咒力也显然无法立下束缚,而且耳力远超常人,但当下的禅院家乱作一团,也没什么人有功夫来处理他这个例外。
阿镜被关进忌库严格审问了好几天,彻底失联让原本定点定时来上课的仓田七段险些报警。而审问的结果也很显然,她没有说谎,没有恶意诱导过对方的命运,更没有做出过违背禅院家利益的事,这一切确实就是既定的天命——如果直哉继续按照这条前路走下去的话,迎接他的将会是二十多年就夏然而止的人生。
直毘人脸色铁青,而房檐下是止不住的窃窃私语。
他的第一反应是想要找到那个“刽子手”,并且在一切发生之前了结对方的生命,然而这个过程也很不顺利,简单来说,任谁都不可能提前找到一个说不定二十年后才会出现的凶手。
“是男性还是女性?”
“不知道,看不清楚,只知道武器是匕首。”
“凶手年龄要更年长还是年幼?发生在什么地方?”
“……只能知道地面上是有榻榻米,应该是室内。”
直毘人沉默了几秒钟,他看着正坐在面前的少女,突然觉得疲惫。当初大家决定让这孩子来到禅院家是为了对抗六眼,而现在却带来了恍若灾厄一样的宣判。
“你憎恨禅院家吗?”
他问。
按照和自己缔结的咒缚,她可以选择不回答,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然而阿镜却摇了摇头:“没什么可恨的,这也是一种未来。”
未来面前人人平等,无所谓术式,血缘,咒力和才能。只不过未来并非定论,一切在尚未发生之前都有一争的可能,因而这次的预言之后,直哉的训练量明显上了一个台阶。
投射咒法毕竟不是无下限,这种术式理论上能够让一个人的速度逐渐叠加,最后甚至达到类似亚音速的效果,但人类的身体总归无法免疫一切伤害,会因为暗枪冷刀子受伤在所难免。
从最值得期待的嫡子到有可能在未来殒命,说没有冲击自然是假的,没过几天,这孩子就跑到庭院里来叫嚣泄愤。
结果他第一脚踏进来,就踩中了埋在庭院薄土当中的符咒。
阿镜两边鼻子里都堵着纸,还处在一朝咒力耗空又连番审讯的后遗症中,精神恹恹地拉开门:“你是要来看看我的眼力和术式是否好用对吧?如你所见,符咒和眼睛都很正常……不过暂时没办法帮你做占卜哦,像是那种强度的预言,如果中途没有休息的话,多来几次我很快就要瞎了。”
直哉被符咒定在原地,显得愤愤不平:“不过就是最劣等的符术——”
“是啊,所以这是弱者的力量。”
阿镜指了指地面,尤其是他踩着的那只脚:“单论咒力量的话,你用不了几年就会超过我,所以我才会提前把咒力积蓄起来,在关键时刻以备不时之需。这就是弱者的战斗方式,如果对此缺少基础的敬畏,以后总有一天会吃大亏。”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的话,他大概会当作是虫豸悲鸣一般的耳旁风,但偏偏这个人的话说不定是有什么暗示或者深意,至少不能完全忽略。
但他又不愿意显得自己弱势,因而梗着脖子,被牢牢钉在院子里不吭声。
沉默着对峙了几分钟,阿镜率先败下阵来——这么小的年纪,一下子接受到太残酷的宣告,一时间接受不了很正常。
她打了个响指,从脚下加注的束缚立刻消失,直哉踉跄了一下,重新站稳身子,皱着眉头问她:“那我应该怎么办?”
“匕首是弱者的武器。”
阿镜想了想,从房间里伸手摸索着,把自己惯用的小刀带着刀鞘一起抛出来,正中对方的手心:“是防范他人,用于护身或者刺杀的道具。人是不可能没有任何松懈机会的,如果想要改变那种未来的话,首先从正视弱者的力量开始吧。”
“这个送你了——虽然早就已经澄清过,但是好像还有不少人猜测我是有意要害你,所以我立了束缚,今后的人生当中都不会再用匕首作战。”
阿镜很无所谓地说道:“虽然不是什么锋利的武器,但至少流通咒力还蛮方便的,希望在你那里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