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好。
陈胜身着赤色军中常服,盘坐在红衣军大营校场点将台上,一边督促营中将士操练,一边阅览陈守与陈刀通过特战局的信息传输渠道传递回来的简报。
二人领兵出征,皆有特战局支部随军听令。
特战局有特战局自己的简报。
汇集地理环境、敌军兵力、统兵大将履历、行军路线、后勤补给线路等等资料。
最终形成简报,一式两份。
一份递交统兵大将以作战情分析之用。
一份传回陈县特战局本部供陈胜总览全局,顺带存档。
但随军的特战局支部,只收集战局的种种重要信息,既不会形成战略战术,也无权干涉统兵大将的决断。
所以,战局的具体走向,还得看统兵大将传来的简报。
比如此刻陈胜手中拿的这份陈刀传回来的简报,上边就记载着:“我部即将抵达陈留,明日晌午攻城,陈留兵马绵软,自我部入境以来,闻风而逃,不堪一击,唯余城池之利,末将欲攻城以砺兵锋……”
陈胜刚刚看完二师特战局传回来的陈留战局信息,此刻配合着陈留战局的基本情况,逐句逐句分析陈刀的简报。
许久,他才轻叹了一声。
按照特战局与陈刀的两份简报来看,强攻陈留县,胜肯定能胜!
但自身势必要付出一定的伤亡!
兵书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攻城,当是不得已而为之之事,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但凡有其他破城之计,就绝不该选择攻城。
不过陈胜认同陈刀统兵的理念。
不经血战,无以成强军。
他只是无法接受,本可以活下来的部下,死在不该死的时间、死在不该死地方。
谁也没有权力拿别人生命做薪柴……即使炼出的是金子!
当然。
他也明白“慈不掌兵”的道理。
知道并不是陈刀的问题。
而是他自己的问题。
不过他并不准备改……
陈胜神色郁郁的放下陈刀的简报,拿起陈守简报:“……昨日在许昌与颍川郡兵干了一架,颍川郡兵的战斗力还真不赖,还有,颍川的大户人家是真他娘的富裕,区区一个许昌,就抄出了十五万石的粮秣,郡邑之内的存粮肯定更多……”
陈胜忍不住挑起了嘴角,眉宇间的郁结之色稍解。
他放下粗略浏览了一遍的简报,取出一师特战局的简报。
特战局除了战前收集资料供统兵大将作战情分析的职责之外,还肩负着记录作战过程的职责,包括团级极其以上的所有军事主官在作战过程中下达的每一道军令!
这非常重要!
一来,方便战后复盘,扬长避短,还可以作为重要参考文献,逐步往上改进稷下学宫兵科的教案。
二来,有利于身处后方的陈胜,把握麾下每一位中高层将领领兵作战的水准,避免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惨剧发生。
后续红衣军扩军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军官们升官的速度也会跟着越来越快。
而陈胜总揽大局,无法亲历每一场战役,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仔细考查每一个军官。
这些记录,就将是他选拔中高级军官的重要依据!
“……我部抵达许昌,五千颍川郡兵陈兵许昌城外,搦战阵前,师长怒曰‘彼其娘之,颍川竖子,安敢轻视我耶,取死之道’!”
“未时,师长令整军,取美酒请三军共饮,一碗毕,掷碗高呼‘二三子随吾斩死前方婢养之奴’,而后一马当先,冲锋于三军之前,三军振奋,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人人争勇当先!”
“三通鼓,击破颍川五千军,斩首三千级,破许昌城池!”
“大捷!”
陈胜哭笑不得的抬起头来,这位倒是没有拿人当薪柴炼金子的心思,但打法实则比陈刀更狠!
单从二人递回来的简报,就可以看出他们二人的统兵风格,截然不同!
陈刀狠,对敌人狠,对自己也够狠!
陈守莽,十头牛都拉不住的那种莽!
若要比较。
陈刀统兵更全面,思路清晰、进退有据,难有大胜但也难有大败,若肯学习,上限很高。
陈守统兵战斗力更强,但破绽也大,胜则大胜、败则大败,若不转变思维,几无进步空间。
“带头违反军令,战前饮酒!”
“身为主帅,却扔下指挥权跑去当冲锋之将!”
“不排兵、不布阵,不留预备队不预设撤退路线……”
陈胜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的老父亲记着账。
心头琢磨着,这本账簿,怎么着都够塞一个参谋部到老父亲手下了。
就在陈胜心头思考着,该怎么说服老父亲的时候,一条体格魁梧的壮汉,按剑急行至点将台前,不顾甲胄在身强行一揖到底:“末将李仲,拜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