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粮铺开门,卖了一天的平价粮。
百姓们兴高采烈,以为新来的刺史打压粮商后,粮商们再也不敢哄抬粮价,今年的旱灾勉强能撑过去了。
然而事实证明,百姓们太单纯了。
粮商们都是嗜血的资本家,怎么可能放弃巨大的利益。并州城不准卖高价粮,他们可以把粮食转移出城。
邢州,代州,汾州,那些城池的刺史可不是李钦载,他们的粮食完全可以换个地方卖高价。
等到并州城中的粮食全运光了,李钦载的麻烦也就来了。
全城无粮,粮商遁逃,百万张嘴嗷嗷待哺,并州城里城外随时会出现逃难的流民潮,也会出现活不下去的百姓全家自尽等惨事。
若恰巧长安城的御史给事中们也都听闻了此事,等待李钦载的可就不止是被罢官那么简单了,天子再宠信都保不住他。
当天夜里,城内各处粮仓悄然打开,一车车粮食被装上马车牛车,车队缓缓朝城外行去。
并州的粮商们被抬上马车,一路哼哼唧唧跟随运粮的车队也离开了并州城。
一夜之间,并州城所有的粮商全跑了。
第二天一早,百姓们再次来到粮铺门前打算买粮时,发现粮铺仍然关门上板,里面空无一人。
人群渐渐有些不安,有人绘声绘色传闻,昨夜见并州城所有粮商将粮食运出城,人也跟着跑了。
百姓们顿觉天塌地陷,一股恐慌的情绪渐渐在人群中蔓延。
流言这东西,从古至今都是散播得非常快速的,而且有个很神奇的特征,官方的消息人们往往半信半疑,但流言却被人们深信不疑。
很快,并州城内的恐慌情绪越来越严重,百姓们焦躁不安地到处打听,城内数十家粮铺门口也聚满了人群,哪怕粮铺内已人走楼空,可人群还是越聚越多,仿佛只有停留在粮铺门前他们才能得到安全感。
刺史府内,李钦载气定神闲地坐在院子里,眯眼看着头上的树荫,已是夏末,蝉鸣声仍然扰得人睡不踏实,那声嘶力竭的鸣叫让人烦躁,恨不得把树都砍了。
刘阿四站在李钦载面前,对他的注意力表示很无语。
城里百姓都快翻天了,你居然还在关心树上的蝉儿,心究竟有多大。
粮商走了,粮食转移出城了,刘阿四昨晚蹲在城外要道的草丛里,亲眼看着一车车粮食从他面前经过。
而他更清楚,此时的并州城,用“危若累卵”来形容也不过分。
支撑一座城池正常运作的,其实不是官府,也不是商贾,更不是笙歌曼舞的女人和负手吟哦的读书人,而是粮食。
一座城池里只要有充足的粮食,这座城出现再大的麻烦都能轻易解决。
若城里的存粮一夜之间消失了,那么这座城便成了一座死城,百姓们的恐慌情绪到达一个顶点后,他们会携家带口离开,直到全城都跑光。
并州的情势已如此严重了,五少郎居然坐在院子里听蝉鸣……
所以,你就是一根人形搅屎棍,只负责把屎挑起来,然后不管它臭不臭了,是吗?
刘阿四忍不住打断了李钦载沉浸式体验蝉鸣的情绪,道:“五少郎,粮商都跑了,粮食也没了,城中流言四起,百姓恐慌,您得拿个主意呀。”
李钦载收回了目光,咂了咂嘴道:“蝉不错,若能收集一筐的话,把它们洗干净了油炸,撒点盐用来下酒,特别合适。”
刘阿四:“…………”
“你刚才啥来着?”
没等刘阿四重复,李钦载道:“哦,对了,城里没粮食了……嗯,不对,谁城里没粮食?官仓不是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