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侍立的宦官宫女已被摒退,只留下武后和一名宫女。
宫女刚从宫外回来,正垂头站在武后面前复命。
“吏部尚书李义府托奴婢回禀皇后,此事万分凶险,郭行真与皇后来往甚密,无端发生厌胜之事,天子必已对皇后有了猜疑……”
武后面若寒霜,冷冷道:“李义府说甚废话,凶不凶险本宫不知么?本宫要的是他马上进大理寺,面见郭行真和范云仙,问出真相,暗里将此事做个了结,本宫没干过的事,焉能栽赃到我头上!”
宫女惶恐跪地,道:“是,奴婢已将皇后的谕令一字不差转告李尚书,今日傍晚时分,李尚书已进了大理寺见到了郭行真和范云仙。”
武后不禁坐直了身子,道:“他们可曾招认?可曾攀咬本宫?”
宫女摇头道:“二人坚称被冤枉,今日许右相亲自提审过二人,后来渭南县伯李钦载也奉旨提审了二人,郭范二人都未招供,坚拒认罪。”
武后皱眉:“难道郭范真是被冤枉的?谁敢在宫中如此大胆,竟行厌胜之术诅咒陛下,不要命了么?”
宫女停顿片刻,又道:“李尚书还说,不论真相如何,眼下最麻烦的是,就算他们被冤枉,以许右相的能耐,怕是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屈打成招,那时若真攀咬上皇后,麻烦可就大了。”
武后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慌乱。
若果真如此,那么李治必会废后,没有皇后的位置,她和武家母女姐妹焉有活路?
当初王皇后萧淑妃是怎么死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争斗无比残酷的宫闱里,失势之人,绝不仅仅只是失势,伴随而来的必然是丢命。
强自压抑内心的恐惧,武后努力镇定地道:“李义府可有对策?”
宫女道:“李尚书说,趁着郭范二人还未招供,不如咱们先下手,让二人串好口供,将厌胜之术的主谋攀咬到别人身上,二人若口风一致,桉子就算结了。”
武后神情稍霁,道:“不错,不愧是老谋深算的李尚书,好一手祸水东引。”
接着武后又喃喃道:“那么,该把这事扣到谁身上呢?这人必须住在宫里,还必须对陛下有怨恨,如此,行厌胜之术诅咒陛下才算合情合理……”
宫女又道:“李尚书建议皇后不妨在掖庭宫找一找,说不定有合适的人选……”
“掖庭宫?”武后眉头越蹙越深:“掖庭里皆是犯了事的奴仆宫女,低贱之辈而已,本宫若随便交几个奴仆上去,这点分量,陛下也不可能会信呀。”
接着武后突然凤目一亮,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失声道:“对了,萧淑妃当年死后,是不是还留了两位公主被发落掖庭?她们还活着吗?”
宫女垂头道:“是,她们是义安公主和宣城公主,被发落掖庭约三年了,每日做着奴仆的杂活,都活得好好的。”
武后目光闪烁,半晌,突然笑了。
“若非今日出了事,本宫还真忘了这两位公主呢,真是上天助我。”
武后笑声突敛,脸庞瞬间冰冷下来。
“你再出宫一趟,告诉李义府,让他传话郭范二人,他们的父母亲卷,本宫必善待之。明日许敬宗提审他们,让他们痛快招供,就说是被两位公主所蛊,方才做下这大逆不道之事。”
宫女恭敬地退下。
武后独自坐在殿内,凤目出神地盯着矮桌上的烛火,神情布满了疲惫。
一国之后,母仪天下,果真便高枕无忧了么?
比如今日之事,差点就让她重新跌入万丈深渊。
所以,就算坐上了皇后的位置,还是一刻不能松懈,否则,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想到这里,武后不由冒出一身冷汗,眼神再次充满了恐惧。
绝不能再掉进深渊,她这一生,曾被发配到掖庭,也曾削发为尼,还曾在王皇后和萧淑妃的联手下,几番差点丧命。
一路淌血厮杀,终于登上这个位置,绝对不能再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