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二十里处的绿洲中,三十万人中大多数人都躲在帐篷里面,只有少部分在外面看雪。其中一名身材高大,衣着朴素的男人站在众人之中。他脸上沟壑纵横,俨然一副垂老的模样,可身形依旧挺拔。他紧锁眉头,遥遥看向远处,他没有说话,所以就没有人说话,良久他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沙哑,却依旧威严不减,他说:“这场雪到是给了他一个机会啊。”没有人回话,因为这是他的自言自语,也因为他是胡羯国主,西北所有部落的国主。
老者没有说他们,而是说他,因为在他眼里,就只有那个西北侯才是他所在乎的。像王昀霁那样的人,在他眼里,比得上五万大军。
他知道这可能是一个陷阱,但是他不害怕,整个大临的西北边军能有多少人?
二十万左右,而且大多分散在各地,而他这一次就带了三十万大军来这里,哪怕这三十万人马所需的草料会让十几个部落的冬天不太好过。
但是只要杀了王昀霁,再俘虏些贵族子弟,抢夺这座城里的粮草和那帮贵族子弟所带的金银,他就可以在明年向大临发动一场大战,配合北面的拿檀部落等夺下整个苍龙府。
再据守苍龙府进而攻下大临入主中土。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从来都未满足与现在的一个国的位置,他也想成为皇帝。
他收了收略有些疯狂的想法,然后说道:“你们对我这次的行动有什么看法吗?”
有一人缓缓答道:“国主此次行动确是不错,果断选择断其羽翼。可却也有些鲁莽,毕竟这处虽是我胡羯国的领域,可距这苍龙府的府城过近,万一其派兵强行守住这座镇岳城,再调来西北的其他大军,对我军的后路进行封堵,那我军……”他没有说完,可意思却是很明显,他并不看好这次行动。
老者看了一眼远处那个粗犷的汉子,那人立刻说道:“完颜少师您说的确实不错可我们这次带了足足有三十万人啊。还能怕这不过二十万的边军吗?您不会是多少年没上过战马,就开始惧怕了吧。”
那人脸色一红,说道:“你这厮怎可如此侮辱于我。老夫是从最根本的地方来说的。汝这陋鄙之人怎可明白老夫的意思。”
粗狂男人没有用胡羯国的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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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而是用了自己部落的方言,是骂人的很难听的话。于是两人开始了争吵。
布衣老者充耳不闻,只是望向远处,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过了一段时间,他说道:“可以了。”
长安城内并没有下雪,还是一副秋日的清冷模样。只不过皎月清清,西风微微,虽是秋日,却也不输那东江春时的月花夜,只不过百花换菊花,春月为秋月,三人成两人。
那个本来气英非凡的女子,一个人萧落得站在楼上,望着那一轮月,抚摸肚子里的孩子喃喃道:“阳肃,你......”话已说出半句,却如何也不说出下半句。她不愿意说出这句话,因为说了就代表她做出了假设。而假设终将会成真,她想逃避,所以她不想想这些事。她在害怕,害怕战起,害怕他会死。
她是带着无上荣光回来的,就在王昀霁出发的那日,宫里面就带着一封圣旨去了她那里。
带着大临皇帝给予他和她的荣光,可她不想要这些,她不觉得和他待在距离边境不远的地方待着有什么不好,因为有他在,她也不觉得每年只能回十日家乡有多么短促,因为有他在。
可这份荣光却让她见不到他,那么这还有什么意思。只要西北事了,就给她一个诰命。他娘的,一品诰命是个屁的封号。她不在乎,她只在乎他。甚至如果不是他喜欢孩子,她怎么可能生。
她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说:“你这个晚上打呼噜磨牙的吹牛鬼。”一个鬼字,她几乎欲泣
。她害怕了,现在她不是那个叱咤江湖的侠客女子,现在的她只是一个人的妻子和两个孩子的娘。
长安近些日子还是很安静,晚上的夜市也不是很热闹,因为近些日子有传闻说北边的边境不是很太平,怕有些边关外的人会潜入长安城内,甚至长安还对内部进行了大清洗。
在外人的眼中,这是战前的必要举措。可是在西北部族的探子眼中,这就是大临对西北侯他们的庇佑。
靖天司内,一群人在那里围着一张地图讨论不休。他们大多数是靖天司从国境之内找来的老将,还有一部分是西北军中退下来的老人。
加起来有三十人之数,已是深夜,可他们却是未有半分困意。一个陪在旁边的年轻官员,看着这些大多年过花甲的老人,还是忍不住说道:“诸位大人还是休息一下吧,现在是夜里,还是深秋,您们的身体不要太过劳累啊,免得生病。”
被他一扰,众人的思绪都被打断了,他们都望向那个官员,想指责,却说不出什么。
过了一会儿,年近八十岁的林老将军说道:“我们早已过了曾经那个能上战场打仗的年岁,而且现在又不需要我们领兵打仗。我们这些老家伙有如此能够尽一些力的机会,为什么要休息?他王昀霁敢慨然赴死,我们这些老家伙陪他一起奋战又如何?我们都有一个目标,要我大临屹立中原。煌煌大临,慨然前行。煌煌大临,众志如城。煌煌大临,万世犹胜。”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因为他们现在处在保密的时候,但他的的语气却十分坚定,甚至透露出一股赴死的慷慨的意志。
他说完后,众人无言,全都默默地站在那里,他们不知道如何发泄这一刻内心中的那种悲愤。
那些老人还好说,大多只是低头不语,而来自西北边军的年轻人则是无言望向西北方向,而靖天司内的年轻的官员们则是鼻头一紧,他们是觉得他们这样很苦,可这相对于那些在边关的那些人又如何呢?恨不如班超,恨未能提枪上马。
他们突然间也想见识一下西北的风采了。
这一夜注定平凡,如过去的每一个夜晚。可这个夜也将不平凡,因为多年后当人们在谈起那首大临战歌时,都会谈到那句煌煌大临,那是一个叫林若杰的老人在某次大战之前的一个夜里说的。
他们都会记得那个年少时颇具才名,却毅然决然投身于沙场的人,记得那人虽壮士暮年却依旧雄心未已,记得那人的煌煌大临。
他们缓过神来后又开始重新推敲起那张地图上的事务,这里每隔一个时辰都会向北边派出一名信使,以五百里加急的速度向着北边派送这推算出他们所计划出的路线以及在地图并没有标记出的绿洲和秘密的物资储存地,他们选了几条路,将一些大军派往那里,不多,不过二十余万精兵而已。也不过花费了三百万两。
所以即使是如此大战,但户部尚书韩柏寂还是看兵部的人苦大仇深。
毕竟那可是三百万两白银哪,近一成的岁收,能多做多少事啊。就为了打个仗。
他当然也觉得王昀霁这么做是为了大临的国祚而着想,可是这样的事是他必须要做的,他是户部尚书,是整个朝堂上最应该清醒的一个部分,如果连他都不清醒,那么会很危险,所以他必须为他们泼冷水,必须给他每个人都很兴奋的时候给予他们最冷静的判定。
大临朝堂很大,因为这个国家很大,他们没有一个人是多余的,所以他们每个人都必须做每个人都要做的事。
王昀霁来到城头,望向那轮月,叹了口气。
西北初冬的夜里很冷,城外远处的营地中生起了火,升起了烟。
随即镇岳城城头也升起了狼烟,他们早早知道这里已有了伏兵,可他们却一直装作不知道。一张大幕拉起,一场大戏开始了。虽说对面也是这幕戏的戏子之一。但他们可不知道这幕戏的折子。所以大临为他们起了一幕大戏,投入三百万两,还有数十万人。这幕戏有一个名字:请君入瓮。
拓跋捷辙穿好铠甲,喝了口热酒。便骑上那匹跟了自己近五年的老马,率这十万前军向镇岳城进发。
他想了一个时辰,还是决定就在今夜攻城。
他上马之时,风起北地,向他们而来。
遇此风者,可破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