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帝苦笑着摇摇头,说:“这叫朕如何不急?难不成朕真的如世人所说那般,是一个什么道理也不懂的皇帝吗?”
沈均说:“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了着急的必要了。陛下也应该知道,东北那边的驿道实在是太过于陈旧。
这种东西,陛下就算派一品武夫去那边,也没有用的。所以臣才在让陛下不要着急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自然是极为重要的,陛下是大临的皇帝,担心这种事情,是最为重要的。如果陛下是那种不担心这种事情的皇帝,臣也不会告诉陛下了。
而且陛下也知道,大临诸多事宜中,臣虽然会自己有所取舍。但是那种取舍,是绝对不会饱含这种的。
陛下请放心这件事,我既然能够安稳的来到这里告诉陛下,那么也就说明了这件事的决策在臣的眼里没有那么重要。
因为臣下已经准备好了这些事情的应对之策。臣自知不是那种运筹帷幄之中,就能够决胜出千里之外事务的人。
但是臣也不是那种碌碌无为之人。所以臣下我,已经有了自己的良策了。
陛下请相信臣,臣有把握能够解决大临东北的事宜。如果做不到,虽然说做不到提头来见,但是臣敢于接受陛下的惩罚。”
平帝摇摇头,说:“只要你有把握解决就行,朕没有任何想要惩罚你的想法。毕竟现在的大临你是不可以被轻易替代的,朕可以离世,但是你不可以有任何事。
这一点你也是知道的,你不用和朕表明什么决心,在朕的眼里。你的所有行事,都是在朕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只是朕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总难免会心神不安。现在的大临,输不起。就算大临输得起,朕也输不起了。朕不瞒你说,朕已经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了。只是不知道那一天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所以朕现在只想趁着自己还在大临,还能够帮助大临做一些自己的事。那种死后的谥号之类的事情,朕已然不在乎了。
但是朕在乎这大临的江山和大临的社稷,所以朕想要要求你,大临的领土以后寸步都不可以让。哪怕是违背祖宗的礼制,也不能让大临的领土受到侵蚀,这是朕这个大临皇帝最后的要求了。”
沈均知道平帝的身体状态,平帝的身体不好,他早就知道了。毕竟别的人在宫里有没有平帝不知道,靖天司在宫里有人,平帝还是知道的。毕竟如果靖天司里没有大临的人,平帝觉得自己都不会怎么用到御医。
但是毕竟君臣之间有的话还是不可以说的,所以平帝没有这么直白地表达过自己的想法,这是平帝对沈均的坦言相待,这已经足以让沈均痛苦流涕了。平帝对他的信任,和他自己掌握,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这种感觉,足以让沈均把自己这条命放在这件事上。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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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有了这种想法,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的沈均,已经下了必死之心。
听起来丧丧的,但是这是沈均这种想法却也正好说明了,现在他们所面对的这些事情的危险程度。
而且平帝下的要求更是让他有些十分不舒服,平帝最后要求的是让大临的土地保持完整,而这个要求也就说明了平帝得要求就是以下两点了。
一是大临选择向草原和亲或者纳贡(南唐就不可能了,毕竟南唐那边是会借此机会大肆勒索的),而草原则会帮助大临这个盟友去见解决卢阳王这个祸患,凭着卢阳王和草原那边的关系(毕竟沈均这一步棋已经下完了,而且本来卢阳军就是东北和北部边军的主力之一),草原是不可能帮助卢阳王的
二是选择向卢阳王直接投降,那么的话大临或许还是那个大临,但是大临的皇室就不是现在的大临皇室了。而且那样的话,平帝多半会被加上一个恶谥,虽然不会是什么“炀”这种十恶不赦的谥号,但是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友好的谥号。到那时如果卢阳王能够给平帝一个平的谥号,那么沈均都会觉得这是对平帝的友好了。
当平帝说出那句希望大临能够继续保持自己的完整这句话时,沈均就知道平帝是真的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了。不然平帝虽然不是那种对自己特别有信心的君主,但也不会是这种会说这种接近于丧气话的话了。这种话听起来像是稀松平常的坦白的话,但是说到其根本,平帝所说的这些话都是比较丧气的。
没有一个帝王会在坦白地说出自己行将朽木的事后,会跟自己的臣子说出这种让臣子选择大临最后走向的话。这种话可能听起来没有什么,但是那是怎样的一种绝望之下,才会说出这种话。
这种话是对以后已经不抱有太大希望的人,才会说出的话。但是这不是绝望,真正绝望之人,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沈均觉得失望或许是一种很让不舒服的事情,但是只要没有到达绝望那种地步,那么所有事情,就还都有一线生机。
人间所有事哪怕到了毫无退路的时候,只要还有一丝希望,那么就还会有一线生机。只要还有生机,就要如悬崖间隙当中的草木一样,向阳而生。人心当有花木,永远向阳而生。哪怕人间总会出现那种阴雨绵绵的天气,但是只要会有灿烂千阳的日子那么所有的事情就还会有期盼。
平帝看着沈均久久没有说话,于是就说道:“你不用太过于担心,朕只是和你这么说一下而已,毕竟朕还是有信心多活一段时间的。”然后沈均就看到没心没肺的平帝在那里笑了起来,虽然看起来像是强颜欢笑,但是沈均还是觉得平帝这个脑子多半有点问题。
怎么会有人安慰别人,说自己快死了但是离死还有一段时间。这种话是正常人能够说出口的吗?沈均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说不出这种话来。
但是沈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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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知道平帝是为了安慰他才这么说的,于是说道:“陛下就不用安慰臣了。臣对于这种事情,还是比较理解的。陛下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宽慰自己。”
平帝长叹一口气,然后说道:“阿恒。咱们俩是不是认识很多年了。”
沈均听着平帝喊出自己的字,先是一愣,而后才是坦然,他开始回忆起自己很多年前才有人会叫的字,他说道:“是的。咱们两个认识很多年了。自我到了先帝的身边开始,我们就认识了。已经四五十年了。”
平帝点点头,说道:“是啊。已经四五十年了。那时就连先帝都还只是太子。而现在朕的太子都已经大了。这人世间的光景,真是如昨夜星辰一样。明明在那里,却发现好像已经不在那里了。
朕知道你也不容易,但是朕希望你能够坚守下去。当然朕觉得如果说是朕在求你的话,会更加好听一些。没错,朕现在是求你。阿恒,你一定要做好大临最坚实的后盾。
这大临是祖宗留下来的,在先帝的手里,已经欣欣向荣。可是到了朕的手中,这大临却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这是朕所没有想到的事。朕也知道在你们的心中,你们在埋怨先帝。说先帝为什么会留下卢阳王这么个家伙。
朕也这么觉得,甚至于朕想问先帝是为了什么。但是在朕做了这么多年皇帝之后,朕明白了一个道理。先帝其实也只是自己所期盼的事情落空了而已,先帝的计策再好。
再能够运筹帷幄之中,便可以决胜千里之外。那也只是处理事情而已。先帝终究还是输在了人心之上。”
沈均点头,然后说道:“臣明白陛下所说的话。陛下请放心。臣不会做出辜负陛下的事,而且臣也请陛下放心。少跃这孩子不会选择背弃大临的。”
平帝抬头,看向御书房的屋顶,屋顶上是龙形图画。沈均静静地等着平帝说话,平帝在仰望了这些之后,然后说道:“好了。朕愿意相信你。
朕希望你能够做到你所说的事情。”
沈均跪倒在地,然后说道:“臣沈均,大临原卢阳郡人士。臣愿意世代效忠于陛下。臣以自己之名起誓,如有背叛大临之事。臣必亡命于不测,臣之子孙必死于祸患。臣以此立誓,如臣有任何不顺于大临之心,臣愿车裂于市,弃尸于狗。魂魄消散,永世不得入地府。”
平帝坐在那里,看着沈均,然后站起身,朗声说道:“那么朕也可以许你一个愿望。你可以提一个要求与朕。守夜人自可不比说,朕已经决定把这个位子交由那个孩子了。你可以说你自己的愿望。”
沈均跪在地上,然后说道:“臣希望陛下能够让大临有承天二十一年。臣希望陛下能够和臣一起看见大临承天二十一年中秋的月亮。”
平帝站在那里,笑道:“好。朕就允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