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打发时间的行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拉货的大板车横冲直撞;不知是哪家大户人家乘着轿子慢悠悠地出行……
传进于二人耳中的,是人声鼎沸的大道所传出的喧闹声。
大地被人足踩踏的声音;商贩们的叫卖声;因行人们的某些小摩擦而爆发的吵骂声……
望着眼前的景象,听着传入耳中的这些声音,绪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花了不知多长的时间,终于回到了松前藩的松前城。
他们终于回到了农业社会的城市之中。
与阿町在虾夷地待了多长时间了?绪方已经记不清楚了。
只记得他们在初次进入松前藩时还是寒冬,而现在松前藩已快要入春了。
在回到松前藩后,绪方明显地感受到松前藩的气温回暖了不少,阿町这种体质属于正常人水平的人,也只需要穿上3件薄衣便可御寒。
在阿伊努人的地盘里度过了几个月的部落生活后,望着眼前这极具现代气息的热闹街道,不仅让绪方有怀念的感觉,同时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太久没有见到这么多的人了,感觉都有些不太习惯了呢。”一直住不太惯阿伊努人的屋子的阿町,一脸露出像是如释重负般的表情,一边用力地伸了伸懒腰。
“刚好快到中午了呢。”绪方抬起头看了眼头顶的太阳,“我们去吃午饭吧。你想吃什么?”
阿町乖巧地点了点头:“终于可以吃到久违的和食了……还是荞麦面、饭团这些和食比较适合我。”
绪方对松前城并不了解,毕竟他此前只在松前城待过一天而已。他随意地找了个看上去很闲的路人: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离这里最近的饭馆在哪?”
行人:“……”
这个看上去很闲的行人偏过头来看向绪方时,眼中流露出一股厌恶之情。
但在看到绪方腰间的双刀后,这个行人立即将他眼中的厌恶感压下。
虽然他这压抑眼中情绪的动作很快,但绪方还是清楚地捕捉到了他这细微的表情、情绪变化。
只见这行人迅速掩盖了眼中的情绪后,屏着呼吸:
“沿着这条路往前直走,然后再向右拐便能找到一家有许多餐馆的街道。”
说罢,行人便快步从绪方的身前走开了。
傻在了原地的绪方,怔怔地目送着这行人的快步离开。
“……是我看错了吗?”刚刚一直站在绪方旁边的阿町也怔怔地看着那个行人的快步离开,“那人刚才在跟我们说话时,是不是在屏着呼吸啊?”
“你好像并没有看错……”绪方的这句话刚说完,便陡然听到头顶有“嗡嗡嗡”的声音。
绪方抬头一看——是只苍蝇在他与阿町的头上盘旋。
绪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将鼻子贴近阿町的脖颈,用力一吸——宛如咸鱼般的味道直往绪方的鼻孔里钻。
直到这时,绪方才惊觉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从坎透村原路返回松前城的这一路上,绪方他们自然没有那个条件洗澡什么的,在这种苦寒之地,也不可能拿那些只需轻轻一碰便会冻得手脚发麻的河水来洗澡。所以他们两人的味道,早已变得与海边晒干的咸鱼没有什么两样。
但因为他们两人都闻习惯了彼此身上的味道,所以鼻子都自动过滤了各自身上的体味……
“我说……”阿町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一般,脸色发白,“我们两个现在真的有臭到连苍蝇都吸引过来的程度吗?”
绪方将脑袋从阿町的脖颈处抬起,向四周望去——周围的行人都在有意无意地绕着绪方他们走,令绪方与阿町的周围像是有了层无形的圆形防护罩一般,将绪方二人与行人隔离开。
“……阿町,在吃午饭之前,我们先去找个澡堂洗个澡吧……”
……
……
好好地洗了个澡、吃了个午饭后,时间便已到了下午2点。
时间还远远没有晚到“要把事情都留到明天再做”的程度,所以在吃过午饭后,绪方他们便马不停蹄地去寻找林子平此前跟他们说过的那座有经营“偷渡”业务的定江屋。
松前藩只是一个弹丸小藩,所以身为松前藩藩厅的松前城自然也不会大到哪去。
绪方他们仅问了几个路人,便找到了定江屋的所在。
定江屋是一座外表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杂货铺,坐落于某条人流一般的街道的角落。
进到里面后,便能看到一座正对着店门口的柜台,柜台的后方有着2个并排而坐的年轻人。
绪方没有多废话,直接冲到柜台前,爆出了林子平此前跟他说过的暗号:“一片芦苇渡大海。”
听到绪方爆出的这暗号后,坐在柜台后的那2个年轻人扬起视线,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绪方一眼后,其中一人站起身:
“二位请跟我来。”
绪方与阿町跟着这个男人上到了店铺的二楼,进入了二楼的某座房间。
房间内,是一个正端着根烟枪、倚在窗边吞云吐雾的中年人。
“白太郎先生。”那名领着绪方二人入房的年轻人用标准的敬语朝这个中年人说道,“这二人想坐船。”
中年人偏过头,看了绪方和阿町一眼:“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年轻人应和一声后,快步走出了房间。
“二位,你们先随便坐吧。”中年人招呼着绪方与阿町坐下。
“我们两个想乘船回日本本土。”屁股刚一挨到榻榻米,绪方便直截了当地说道,“会在哪个地方登陆?要多少钱?何时出发?”
“嘛嘛。”中年人朝绪方摆了摆手,“不要这么着急嘛。”
“先容我做个自我介绍。”
“我叫白太郎。可以把我当成帮助人们坐船的中介人。”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被谁介绍来我们这的,但你们获取的消息似乎有些滞后了——我们现在已经不载武士了。”
说罢,白太郎瞥了一眼绪方腰间的双刀。
“哈?”绪方蹙起眉头,“不载武士?为什么?”
“这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白太郎用力地吸个口烟,随后缓缓道,“一个月前,我们载了几个武士来虾夷地。”
“但那几个武士却在半途中,于船上打了起来。”
“而他们打起来的理由,仅仅只是因为鞘当。”
鞘当——十分经典的武士们爆发街头争吵乃至械斗的理由之一。
武士刀被誉为武士的灵魂,所以总会有些魔怔人因自己的佩刀被别人碰到了而大发雷霆。
所以在大街上常常看到这样的景象——某名武士仅仅只是因为刀鞘被别人给碰到了就恨不得要将对方给砍死。
这种因佩刀被外人给碰到而引发的矛盾,都被统称为“鞘当”。
“这也不是偶然出现的个例了,相比起平民,武士更容易闹出各种各样的麻烦。”
“而且因为武士都带着刀的缘故,所以武士们闹出麻烦后,处理起来也相当地棘手。”
“因武士闹事,我们已经吃了不少的苦头。””
“一个月前,我们的老大终于是忍无可忍了。”
“反正会来搭船的武士数量远少于平民,所以老大他在一个月前决定从此以后不再让武士上船。”
“所以你来得相当不及时啊。”
说到这,白太郎耸耸肩。
“若早一个月来,你就能上船了。”
“不过你身边的这个女人倒是可以上船。毕竟她并不是武士。”
“为何恰好就在我需要乘船的时候,禁止武士上船……”绪方抽了抽嘴角,“就不能通融一下吗?我和那种脑袋有毛病的武士不一样,我绝对不会闹出什么麻烦事出来的。”
绪方的话音刚落,白太郎便猛地挺直了腰杆,以一副义正言辞的口吻说道:
“当然不行了。”
“我们怎么可能会因为你的一面之词就让你上船。”
“以前也有许多人跟我们保证‘绝对不会闹事’,结果呢?”
“这是老大定的规矩,我也没有办法改变。”
“总而言之——如果你执意要求上船的话,那么不论你怎么讲,我能回答你的都只有‘请回吧’……”
白太郎喋喋不休地讲着,不断强调着规矩有多么多么地重要、他捍卫规矩的决心有多么多么地强烈。
在白太郎讲到一半的时候,绪方就没有再听下去了——过往的记忆于这个时候在绪方的脑海中浮现。此时此刻,绪方想起了也算是他朋友的木下琳。
木下琳曾数次向绪方展示过一个不论时代怎么变迁,都极其好用、可谓是百试不爽的技能。
只要使出这个技能,便能让许多难以搞定的麻烦事得以轻松解决,让许多难缠的敌人不得不屈膝折服。
对于木下琳的这神级技能,绪方曾经也眼馋过。
但在历经险阻后,绪方也终于慢慢掌握了这神级技能,并渐渐尝到了这神级技能的甜头。
在白太郎仍在那喋喋不休时,绪方默默地把手伸进怀里。
然后摸出了一枚小判金。
“哎呀,白太郎先生,我差点把这事给忘记了呢——我刚刚在这房间的门口处捡到了这枚小判金,这枚小判金是你的吧?”
“——如果你执意想登船的话,其实还是有规矩的漏洞可以钻的。”白太郎仍旧是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只要你伪装成平民就可以了。将你的佩刀除下然后用布包起来,伪装成平民,这样就可以轻松登船了。”
木下琳所拥有的这百试不爽的神级技能,便是“钞能力”。
虽然这种话可能会让很多对武士刀、对剑术有着过分执着的“魔怔武士”来说有些难以接受,但绪方还是想大声喊出:钞能力实在是太好用啦!
“伪装成平民吗……”绪方将掌中的这枚小判金抛给眼睛自刚才开始就不断向外冒绿光的白太郎,“这个方法倒是可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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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已是本书的最终卷了,所以作者君打算时不时跟大家透露一点大家很容易忽视的本书的基础设定。
不知大家有没有发现:除了一、二卷,本书每一卷的男二都在变换。
第3、4卷的男二是间宫,第5卷的男二是牧村,第6卷的男二是源一,第7卷的男二是松平定信。大家可以猜猜这最终卷的男二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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