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丸,靠近船尾的地方——
嗖!
绪方听见他的右侧后方传来在历经百战后,对他而言早已听惯了的破风声。
这是箭矢被发射时的破风声。
“牧村!后方有人在射箭!”
向身旁的牧村大声示警后,绪方率先朝旁边跳开,跳向旁边的障碍物。
在他跳开的下一刹,一根远比一般的箭矢要粗长得多的箭矢深深扎进绪方刚刚所站的位置。
绪方循着这根箭矢所射来的方向望去——葫芦丸后桅的横帆上,蹲坐着一名手持弩具的射手。
此人手中的弩具的大小颇为惊人,对弩具没啥研究的绪方在见着此人手中的弩后,不禁愣了下:
——这种大小的弩……不是拿来射人,而是拿来射城墙的吧……?
刚刚在听了绪方的预警、跳闪到一旁的障碍物后方的牧村,此时也在观察着那名蹲坐在后桅横帆上的射手。
“这人用的是捕鲸用的弩呢……”牧村撇了撇嘴,“在下雨天用弓弩……真是败家呀。”
弓弩的使用原理,都是依靠弓弦的弹性,来将箭矢给射出。
而弓弩的弓弦都是用兽筋来制成,别说是泡水了,光是受潮都会导致弓弦的弹性大大减弱。
雨水除了会让弓弦的弹性大打折扣之外,还会导致箭矢尾部因沾了水而影响飞行。
简而言之——弓弩虽不会像燧发枪、火绳枪那样一到下雨天就抓瞎,但在下雨天使用弓弩也不是一种算得上明智的行为。
在下雨天用弓弩,不仅威力会大打折扣,而且使用寿命会大大缩短。
——捕鲸用的弩吗……这弩还真的不是用来射人的啊……
绪方把头稍稍探出藏身的障碍物,观察着那名射手的位置。。
他蹲坐在后桅最低的那片横帆上,与甲板之间的高度约为7、8米,跟绪方、牧村他们俩的直线距离则约为20米上下。
“还在攻击我们的人中,似乎只剩那个射手了呢。”牧村道。
“嗯,看样子是的。”绪方扫了眼躺满敌人尸首的四周。
虽说这艘船上对绪方他们的反击不可谓不激烈,但“激烈的反击”和“有效的反击”,总归是两码事。
在绪方他们的大力肃清之下,目前绪方所能见到的敌人,仅剩这个蹲在后桅横帆上、用猎鲸的弩来射他与牧村的射手了。
“要怎么解决那个家伙?”牧村向绪方问,“我来给你做掩护,然后你趁机近身,如何?”
“不用。”绪方毫不犹豫地回绝了牧村的这提议,“不需要这么麻烦。”
说罢,绪方捡起刚好落在他脚边的一枚绪方不知叫啥名、用来干啥的只有一个拳头大的坚硬块状物。
捡起这块不明物体后,绪方立即以迅雷之势,从藏身的障碍物后闪身而出。
见着绪方突然从障碍物后冲了出来,那名射手连忙举弩欲射——但他的动作还是绪方一步。
他才刚来得及将弩举起,绪方已经将他手中的那块不明物体给扔出了。
不明物体划过一条笔直的线,正中此人的肚腹。
难抵这股巨力的射手,如断线的风筝般,以头朝下的姿势从横帆上落下。
射手看见被雨水泼洒得湿哒哒的甲板朝自己急速“飞”来,紧接着碎裂般的疼痛顺着面部传遍全身,无数金星在眼前飞舞。
虽疼得让人连叫声都快喊不出了,但他还是挣扎着想连忙起身。
他匆忙爬起身。
而在他刚起身时,他便见着绪方提着刀向他冲来……
白刃一闪——补刀完毕。
顺利给这射手补上一刀后,绪方见着牧村面带感慨地向他缓步走来。
“真是一个简单又直接的解决方式啊。真亏你能将那玩意扔那么远、那么准。”
“受了如此多的苦难,才终于吸收了这什么‘不死之力’。”绪方笑着,捏了捏刚才投出那不明物体的手,用带着几分自嘲之色的开玩笑口吻说道,“不好好活用下这副‘新身躯’,岂不是亏了。”
“好了,我们这边似是没什么敌人了。”
“我们去看下源一、间宫他們那边的情……”
咔擦——!
绪方的话还未说完,他便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堪比天上雷霆的巨大碎裂声。
被这声音所惊的绪方和牧村连忙转头望去——高耸入云的主桅,现在如一根在风中飞舞的脆弱芦苇,轻轻地摇晃了下后,缓缓朝不远处的日辉丸倒去。
主桅的根部,是手持在风雨之中闪烁着紫芒、仍维持着出刀姿势的间宫。
巨大得让一名成年人去用双手合抱都不一定能抱住的主桅粗壮的根部,现在被斩出了一条平整的斜向切口。
绪方他们刚才所听到的巨大碎裂声,便是间宫斩断主桅、主桅断裂的声音。
看着断裂的主桅,以及仍未收回出刀姿势的间宫,绪方和牧村瞬间明白过来究竟都怎么了。
“真有你的啊,间宫……”牧村先是一怔,然后笑着说出了他和绪方此时共有的感想,“连这种‘怪物’都让你给劈开了……!”
……
……
日辉丸,船尾——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船只的具体受损情况究竟如何?”
在从丰臣信秀那收到“检查船只受损情况”的任务后,贺须蜂便立即火速赶到了船尾,亲自督察船只的受损原因和受损现状。
“贺须蜂大人。”
船尾处,一名刚才一直在指挥部众们检查、维修受损船只的干部在见着贺须蜂来了后,连忙向贺须蜂行了一礼,随后快声向贺须蜂汇报道:
“船尾的乙号弹药仓,因不明原因发生火药爆炸。”
“爆炸原因现在仍在调查。”
“乙号弹药仓基本全毁,目前已知的死伤者共有36人,因统计工作尚未完成,所以这個数字应该还会增加。”
“因为乙号弹药仓位于船尾,所以乙号弹药仓的爆炸,导致船尾被炸出了一个洞,牵连到了靠近船尾的部分炮位,并造成船尾舵受损。”
“被炸出的那个洞,我已经派人去将其修补。”
“因洞不算大,目前已基本完成了修补工作,现在正排除顺着这个洞流进船内的海水。”
“船尾舵则比较棘手……受损情况较重,至少需要1日的时间才能将船尾舵修好。”
听完干部言简意赅的汇报,贺须蜂的脸立即便黑了下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船尾的栏杆边上,朝船下望去——用来控制船只航向的船尾舵,现在染满了物体爆炸后所遗留下的焦黑痕迹。
“啧……损成这样,根本没法用了啊……”
“你现在赶紧组织一批人手对船尾舵进行紧急修缮。”
“然后再组织一批人加强对甲号火药仓的看管。”
“乙号火药仓的火药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爆炸,定是有什么人故意点燃了火药,以此来引发爆炸。”
“还有……”
亲自确认了眼船尾舵的受损情况后,贺须蜂满面严肃地向身旁的这位干部飞速下达着一条接一条的命令。
向干部下达完这一条接一条的命令后,贺须蜂才转身离开,奔向下面的上层火炮甲板。
和葫芦丸一样,日辉丸共有2层火炮甲板,上层火炮甲板毗邻乙号弹药库,所以在乙号弹药库爆炸后,主要是上层火炮甲板受损较重。
贺须蜂现在就准备着去查看毗邻乙号火药仓的上层火炮甲板的损伤情况。
刚来到上层火炮甲板,贺须蜂便闻到了由火药味和血腥味混合而成的极难闻的气味,见到了一片狼藉。
被爆炸所波及的死伤者以及受损的火炮,已经基本都被运走了,仅剩一部分炮手仍坚守在岗位。
简单地慰问了下这些目前仍坚守在岗位上的炮手后,贺须蜂开始仔细查看火炮甲板的受损情况,并时不时对亲历了刚才的爆炸的人发起询问。
在确认上层火炮甲板约有四分之一的火炮损伤严重,三分之一的炮手有不同程度的死伤后,贺须蜂不禁因心疼而抽了抽嘴角。
他既心疼这些炮手,又心疼那些火炮。
能够在狂风怒涛之中熟练操用舰炮的人才有多么地宝贵,身为“舰队总督”的贺须蜂,比谁都清楚。
而这些火炮,每一尊都造价不菲。
受损的这批火炮的购买价,说不定都超过了日本的某些小藩国的年总收入。
——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不仅船尾舵被炸得不能用了,损伤的火炮数量,也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多……
——火炮暂且不论,船尾舵才是最麻烦的……
——没有了船尾舵,根本没法完成“把船靠向葫芦丸”这种精细的动作……
贺须蜂于心中忧虑地打起了算盘。
却在这时——
“喂!快看!葫芦丸的主桅倒了!”
“好像正朝这边砸来了!”
“闪开!所有人都闪开!要砸过来了!”
……
贺须蜂陡然听到上面的露天甲板突然变得格外吵闹,还听到了奇怪的“吱吱呀呀”的声响。
在他心里正疑惑着究竟都发生了何事时,不远处的一名炮手一脸惊恐地顺着炮口向外头一指。
“葫、葫芦丸的主桅倒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