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老身有礼了。”方姑姑慢悠悠绕到屏风前边,波澜不惊地看着宁王府世子徐佩霖。
徐佩霖折扇一收,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莞尔而笑地凑了上去。
“方姑姑,我听下人说,绣房今天来了一批新人,现下正在陈列间看绣品展示。”
眼睛还状似不经意地往里头瞧了瞧:“我能不能进里间瞧瞧去?”
“不是老身不愿意,只不过现在绣娘们都在里间等着呢,今日的学艺任务可不能耽搁。”
徐佩霖看着方姑姑犯难的样子,并没有耍起世家公子的派头,和颜悦色地握拳作揖:“晚生还请姑姑给我开开眼。我只坐在旁边一起看,不会扰乱规矩,您也不必管我。”
方姑姑再也不好阻拦,何况宋家与宁王府的关系也是千丝万缕,万不能得罪了。
“那就请吧。”方姑姑让下人给世子安排座位、上茶。
徐佩霖一进隔间,所有姑娘的目光都被吸引住了。
这些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子,一看见这翩翩佳公子,险些呼吸一滞,随即都低下头,眼中写满惊艳。
徐佩霖撇着那桃花眼,看着全场绣女的反应,抿起嘴笑笑,放下茶杯的间隙,他便瞧见了那小绣娘。
章锦儿早看见他了,她暗自睁大眼,压下心中的震惊。
之前那两次的登徒浪子竟然是宁王府世子?
“咳咳。”方姑姑看透了绣女们的心神荡漾,“刺绣须得平心静气,心乱了就不中用了。”
随即领着末等绣女围着一幅幅的作品逐个儿介绍。
“这是《百子闹春图》,糅合乱针、飞针等针法,每一线,每一针,都是手艺人的心血。”
章锦儿等人闻言抬头,巨幅刺绣就在眼前。
呼吸像被阻滞了一下,绣女们都不可思议地紧盯着,这是多么奇妙恢弘的绣品啊。
巨幅真丝底布光泽尽显,如同妙龄女子的肌肤吹弹可破。
其上是神情各异的小孩子,男童幼女福相十足,憨态可掬,若是细细看去,这些小孩子恍如在画布上嬉笑蹦跳,下一刻就要飞奔出来,围着旁观者贺春呢!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虚实难辨的喜乐世界,唯独没有人留意到,徐佩霖那双多情眼不再桃花乱飞,神情也异常平静,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扣着木椅扶手,仿佛有什么正在心底里蛰伏着。
“这是沈清知师傅的绣品,这是她二十五岁时一力完成的,功底可见一斑。”
绣女们不约而同地感叹,深深艳羡,章锦儿好久才缓过神来,这就是一个绣娘该有的顶上技艺罢。
自己虽则已十六岁了,但是以后必当全力以赴,也要像沈师傅一般惊艳世人。
方姑姑的话让绣女们的遐思戛然而止:“每个绣女天赋有限,不可能最终都能达到这样的造化,唯有勤奋才是正道。”
接连几幅绣品也都是罕见的精品,只不过都没有《百子闹春图》给人的震撼之大。
最后一幅绣布揭开,倒让众人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
“这是二十年前红极一时的绣娘所绣,据说没人知道她真实身份,……”方姑姑声音变得凝重,章锦儿先是讶异于绣娘无人知晓,抬起头的那一刻,便恍如身临其境。
那画布中所绣,是一座亭子,飞檐、砖石栩栩如生自不消说,奇妙的是若隐若现的一对青年男女,他们依偎而立,并肩看着烟波浩渺,虽然看不清脸,却也觉得应该是一对妙人。
最关键的是这位绣娘别出心裁,并没有在两人情态上多下功夫,只是构思巧妙地将着力点放在两人紧紧牵起的手掌上。
这该是多么幸福、相互依恋的一对恋人啊。
“章锦儿,章锦儿?”方姑姑招手晃晃。
全场人忍俊不禁,神思飘逸的章锦儿,定神像一座雕像,眼睛直勾勾的。
徐佩霖嘴角若有似无地牵起一丝浅笑,这小绣娘,干什么都认真入神,呆愣愣的样子还挺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