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炊烟》？我记得你们臻绣坊选拔主题是《百家和乐》，莫非你们臻绣坊的眼界就这么小，还能看偏题么？哈哈哈。”卢怡菡在自家父王的耳边吹了一阵风，镇南王这个大老粗便大喇喇开口。
全场人皆是大笑，有的是无心，多的是有意。
宋如章听在耳朵里，面上一阵挂不住，便挥着手向方姑姑示意：“方姑姑，好了，这个绣女便到此为止，让她不要多停留了。”
台下的徐佩霖，想要帮章锦儿开口说几句话，可又怕适得其反，只好静观时变，暗地里为章锦儿捏了把汗。
锦儿眼看最后的机会快与自己失之交臂了，王宝儿幸灾乐祸的嘴脸，和卢怡菡不经意间交传的眼神，让她很快明了，这幅毁坏的绣品是哪几方势力的杰作。
她决定大胆一搏：“在座的各位贵宾，章锦儿在此先给您拜个早年，既然年关已近，且主题是百家和乐，那么我有一个节目想要送给大家，以示庆贺，如若看完之后，大家对我有所改观，便算我三生有幸，如若就此不能再进入臻绣坊，那么也算我最后的告别，还请各位满足我的小小心愿。”
“下去，谁有工夫听你在这瞎掰。”镇南王早知道女儿对这个章锦儿颇有怨气，不过是一个低贱绣女，踩在脚底下又怎样？
锦儿没有再争辩，宋纤纤眼见事情陷入了僵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右下角的粗劣针脚绝非同一个人完成的。
“各位，我想以臻绣坊少东家的身份请各位稍事等待，就给章锦儿一个机会吧，最后大家评判也来得及，毕竟只有最后几个绣女了。”
“所言也不错，那么着吧，我们便等等看吧！”宁王无所谓，便附和着，给宋家一个面子也是不错的选择。
“只给你半炷香。”方姑姑表面风轻云淡，实则已经为锦儿争取了最多的时间了。
锦儿当然知道，便也恭敬感激地向着姑姑颔首。
“半炷香开始。”
锦儿屏气凝神，选线配色，劈丝穿针，既然右下角已经被毁坏成这样，那么便是不可逆转了。因而还是需要“将错就错”，把铺绒绣往下走几步。
本身选择的载体是炊烟，到处是人间烟火，那么就让右下角更贴近人间烟火味儿。
还是以青黛色为主色，红色点缀其中，让在场者看到百家和乐的源头是那一处。
徐佩霖抹了一下额头，不经意间，自己的额头竟然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是了，他的心一直紧紧地吊着，为的是谁，自己也很清楚。
众人只是略带疑惑地盯着场上的绣女，她在干什么？别的绣女选的皆是儒雅上流的背景，呈现的是上流氏族过新年的场景，那叫一个气派、繁华，当得起百家和乐。
可章锦儿却？
锦儿不紧不慢，底下的窃窃私语声音越发大了，有人嗤之以鼻，说着类似“不入流”的评价，但她充耳不闻。
“时间到。”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锦儿的针线便也搁下了，就像一位诗人，挥毫洒墨，搁笔成诗。
“章锦儿绣女，现在须得讲述你作品的取材立意。”
方姑姑及时出声提醒，免得被人打断。
“是，姑姑。”锦儿的手在绣布上画了一圈，“列位请看，这是百家和乐的整体背景，取的是街坊市井的**图景，百家和乐不仅要贵族之乐，更要百姓之乐，只有众之乐才能旭朝和乐。”
“有点儿意思。”建王倒是捋了捋胡须，且听听看。
“我的作品是《袅袅炊烟》，有时候，百家和乐并不是人声鼎沸，也不是锣鼓喧腾，炊烟里的烟火气也是和乐的象征。所以我选取了烟囱作为切入点，通过数根烟囱里的炊烟向人们讲述和乐的意义。即使是寻常百姓家，也可以有平凡的快乐。”
环顾了一圈，大家似乎很有耐心，锦儿便组织好语言，娓娓道来。
“试想一下，年关里，每家每户的哪一个房间最热闹，我私以为是厨房，小孩子要吃菜、肉、糕点，闹着让大人煮；大人要吃心仪的菜品，便自给自足，而老人抚养已成家立业的这一代长大，那么必定要知道反哺感恩，做些以克化的食物，山楂糕、红枣粥，暖暖的，胃里暖，心里更暖。”
林杏感觉自己的口水都要被好友给引诱出来了，锦儿的话语朴实真挚，听得人心里一暖。
是呀，百家和乐之源，不就是厨房么？
“因而，当爆竹响起的那一刻，百家的烟囱里皆会涌出缕缕炊烟，那是幸福和乐在缭绕，而厨房间的香味便会盈满周身，孩子们笑啊闹啊，老人们拊掌欢笑，大人们便在灶间捅着炉火，火舌子舔舐着锅底，也舔舐着人们的心，让百姓的心更温暖。”
“那么你右下角的，怎么解释呢？”
锦儿毫无慌乱之色，不疾不徐地在右下角指了一下：“右下角便是一个炉灶，这是百姓家的缩影，所有的幸福，都源自这里，所有的温暖，都从这里燃起。”
看着大家都饶有兴致地等着下文，锦儿便面带微笑，愈发自信：“青黛色的砖石砌成炉灶，红色的火点在跳跃，孩子们围着炉灶旋转，这便是百家和乐的一角。”
说完，锦儿便心跳加快，还不知道台下的人如何评价。
场下静得仿若落下一根针都能听见，锦儿的心被抛到半空，却又不知何时能落下。
王宝儿气得脸都青了，不得不承认，这章锦儿也不是没有一点本事在，早知道就把她的绣品毁坏彻底好了。
“好。”谁曾想，镇南王竟是第一个拍掌喝彩的，他发自内心地称好，确实讲得、绣得都很出彩。
“爹！”卢怡菡轻轻地敲了镇南王肩头一下，自己的爹怎么也倒戈相向！
镇南王讪讪地挠挠头，拍拍女儿的后背：“好好好，我不说了。”
卢怡菡气愤地跺脚，扯着嘴唇愤愤咬了一下。
“好！”徐佩霖看似风流随意，内心却是惊艳不已，这章锦儿朴实无华的言语，和并不算非常高超的绣艺，彻底使自己刮目相看。
因为有时候无声胜有声，不用辩驳，只需要用诚心诚意。
全场人大都是拊掌表示赞同喝彩，这一场选拔，因为有了这个风波反而一波三折，耐人寻味。
最终全场评议投票，方姑姑拿着名单开始宣读。
“最终升为二等绣女的是，林杏、陈美锦……章锦儿。”
“喔，哈哈哈。”林杏握着拳在原地兴奋地蹦来蹦去，章锦儿想加入，又恐落入有心人眼中，被挑刺，便沉静地站在一边，实则心底里暗潮汹涌。
这一刻的荣耀，终是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