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那时的洛城已经连续下了几天的雨，天空灰蒙蒙的给人心里增添了些许愁绪，不停滴落下来的雨，丝毫没有冲散夏季的炎热。
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了门前，管家见状撑伞迎了上去，他俯下身，恭敬地打开车门。
从车上下来的女人，在朦胧的雨中显得格外典雅，黑发被简单的挽成了发髻，一身淡白长裙，举止间皆是温柔，她接过另一把伞走到车门前:“阿烨我们到了。”
车里是一个六七岁的男孩，他似乎没有听到外界的声音，黑漆漆的眸子里一片空洞，睫毛微垂。
又一声呼唤，男孩从车上缓缓走了下来。
墙壁上的蔷薇花，在雨水的接连敲打下，淡粉色的花瓣一簇一簇依偎在一起，低垂着头。
迈进大门的那一刻，黎烨回头看了一眼飘落在地上的粉色花瓣，抬脚走进了这幢别墅。
他们走上宽阔的大理石台阶，高跟鞋与地板的碰撞发出“嗒嗒”声，黎烨双手紧扣着黑色包带，安静的跟在后面。
两人最终在一个拱形长门前停下，言柔伸手想去牵身后的人时，被不着痕迹的侧身躲开，她把手轻轻垂下，弯下腰温和一笑:“那我们进去吧。”
门被拉开，从室内飘出了淡淡的松木香味，眼前像是氤氲出了层层薄雾，黎烨犹豫了一下，迈进了这个陌生的房子。
穿过的是一条极富艺术气息的走廊，乳白色的墙壁、印象派挂画，视线向旁边挪动，方桌上摆放着梵高的那幅《向日葵》，一侧放着张墨绿色小沙发。
黎烨走到了尽头，他的目光落在右侧客厅的那一处，地毯上趴着一个女孩，她似乎在忙碌什么。
言柔走到黎烨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女孩兴许是听到了这里的动静，放下手中的画笔，回过头,黎烨对上那双眼睛，看清了女孩的长相。
雨声似乎更大了。
愣神间，女孩提着裙子跑了过来，甜软的声音响起:“你就是妈妈说的黎烨哥哥吧，我是宁初。”简单的介绍后是孩童惯有的热情，她伸开手臂扑了过去。
“不要碰……”顷刻间，女孩身上的香甜侵入鼻腔，黎烨的腰间环着一双小手。
“小初，快松开哥哥。”身后的言柔发现了黎烨紧绷的身形，向前走去。
听到妈妈的声音后，宁初松开了手，脸上是未下去的欣喜:“哥哥，我们一起画画吧”
冷漠携着稚嫩的声音响起:“不要。”
言柔揉了揉女孩的头发:“小初自己先画，我领着哥哥看一下他的房间。”被喊到的黎烨，眼睛里没有一丝起伏，淡淡的看着窗外。
冰冷的掌心蓦然涌上温暖，他低下头，女孩嫩白的手紧紧攥着自己:“我也想一起去。”
黑色的眸子里满是错愕，停顿几秒后甩开了那只手，“别碰我。”他记得以前自己也这样牵过妈妈，当时的妈妈却说:“脏死了。”
宁初看了看这个冷着脸的哥哥，眼睛眨了几下，低下了头。
“小初乖，你在这里等一下妈妈。”言柔蹲下身，拍了拍女孩的背。
黎烨是她老公朋友的孩子，因为一些原因就由他们先照顾一段时间。
可言柔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是在福利院，那天她是去福利院慈善演出，猛然间看到了黎烨，她始终不敢相信一个孩子会流露出这种眼神，像是濒临死亡的鱼，毫无生机。
言柔去找老师询问这个孩子的身世时，老师放下了手中的笔，偏过头透过窗户看着不远处的身影，讲述了这样一段故事。
在三个月前，警察接到了一通报警电话，电话里的人说:“邻居家这两天会飘来怪味，去敲了几次门都没人应答，”
等警察赶到冲进房间后，一股股恶臭钻入鼻腔，他们眉头拧在一起，强忍着胸腔的呕吐感，开始寻找发出气味的源头。
就在这时一个警察大喊了一声:“这里有一个孩子。”
顺着声音寻去，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一个小小的人蜷缩在那里，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感，只是静静的盯着他们，男孩身上布满了狰狞青紫的伤痕，脚边是一张照片。
警察跑了过去:“孩子就你自己一个人吗？”
“妈妈在卧室。”男孩瞄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很快低下了头:“我怎么叫妈妈她都不理我，可我最近很乖的。”
言柔听到这里手心里已经是黏腻的汗，这个故事的结尾临近，黑暗的帷幕将被拉开，老师艰难的扯动嘴角，苦笑了一下:“警察冲进卧室后，床上躺着的人已经没了呼吸。”
即使她心里有了铺垫，但亲耳听到时，身体还是不自觉抖了一下，一幅幅灰色画面不断涌现在脑海里。
紧闭的房门、漆黑的夜、孩子，还有慢慢在空气里弥漫的尸臭味，想到这些她的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
那些看不见的角落，阴暗的剧目正在上演。
老师似乎也不想提起这些事情，叹了一口气:“刚开始我们知道后也吓了一跳，经过警察调查，在黎烨母亲离婚一个月后，患上了精神疾病，起初只是喜欢发呆，随着时间的推移，情绪波动变大，清醒的时间也逐渐减少，没人知道这个孩子在那段时间里到底在经历什么。”
老师停顿了几秒，话语间是止不住的同情:“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的温情，黎烨的母亲在清醒时给孩子准备好充足的食物后把自己反锁在了卧室里，至少她是没有让孩子亲眼见到自己死亡的那一幕，黎烨被关在门外的日子里也只是以为妈妈呆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言柔听完老师的讲述，喃喃道:“他也只是个孩子呀。”
身旁的老师接过话:“而且这个孩子很聪明的，好多东西一学就会，只不过经历了这种事情。”
“那他的父亲呢？怎么没有把孩子领回去？”
“他的父亲？”老师叹了一口气:“警察当时就联系他了，可他说国外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暂时回不来，所以就先把这个孩子送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