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奇的材质、特别的形状,隐秘的保藏,每一处都透露着不寻常。
井甘心情有些激动,是自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从未有过的兴奋。
“什么怪东西……”
韩凡边嫌弃嘀咕着边打开了第二层盒子,里面露出的东西彻底肯定了井甘那微妙的猜测。
这绝不是这个是世界本该有的东西,和她的感应耳塞一样,这是个外来物。
隐形眼镜可是有期效的,这东西却在这藏了不知多少年,也没有什么特殊药水保存,就这么干巴巴放在盒子里,却既没有变形也没有缩水干瘪。
这可不是她穿越来的那个社会有的东西,它应该和感应耳塞一样来自更超前的时代。
“两个圆片,这是干什么用的?”
隋江也忍不住好奇地凑近了些看,只见第二层盒子里一左一右放着两个圆圆的东西,薄如蝉翼,颜色是透明的,不仔细看都可能发现不了。
韩凡将透明圆片放在指头上,对着阳光照了照,居然还能反光。
手指捏了捏,能够变形,手感很柔软。
“这难道……是吃的?是什么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仙丹妙药?”
韩凡笑看了隋江一眼,没想到这书呆子想象力还挺丰富。
“你敢吃你尝尝看,和我们说说什么味。”
韩凡把手指头上的东西往隋江面前一送,隋江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
“你们把它藏这么严实,可见是很重要的东西,我可不敢乱碰。”
“谁知道是我家的还是你家的,万一是你家老祖宗藏在这的呢。”
隋江闭了嘴,这还真说不好。
“这到底什么古怪东西……不过肯定是宝贝,拿回去给老头看看。”
韩凡脸上的茫然转为惊喜,乐滋滋地把东西装好藏进袖子里,还一脸得意的拍了拍。
没想到今儿还有这样的收获。
韩凡这会断手的疼也忘了,也不再找阿兰算账,吊着断手迫不及待地离开了阁楼,想要回家给老头子看。
结果他们刚从阁楼上下来,便撞见伙计到处找他。
“少东家,原来您在这,杨公子来了,正在菊园等您呢。”
“今安来了?”
韩凡面上一喜,连忙道,“快,带本公子去见他。”
井甘适时提出告辞,韩凡这次急着去见好友,也没再犯浑,便放她走了,约她下次再出来玩。
最后还气哼哼地冲阿兰哼了一声,说了句“今天打我的帐下次再和你算。”
却又忘记了自己还没问到井甘的名字,哪儿还有什么下次。
几人在楼道口分手,韩凡急匆匆就要往菊园去,还没走出几步,远远便见到一个衣着华贵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中。
那人头发高高束起,腰束宽带,环佩叮当,当真一位尊贵体面的贵公子。
韩凡一眼认出他,举起手臂就大喊一声,“今安。”
结果忘了自己右手断了,当即疼得后背一阵冷汗。
杨今安也一眼看见了他,悠哉地一甩长袖,双手背在身后,埋怨地道,“好小子,让我好等,你不是说要请我喝茶吗,就那么把我晾在……”
他话还未完,突然断了声音。
他视线绕过韩凡定格在楼梯口那个瘦长的身影上,一股热意从头蔓延到脚底,愣愣地半天反应不过来。
他怎么在这,他的脸……
阿兰也听出了杨今安的声音,却云淡风轻,全无波动。
“今安,怎么了?”
韩凡见他发呆,用没受伤的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杨今安喔了一声,问道,“这几位是?”
韩凡顺着他的目光回了头。
井甘几个还没来得及走就被杨今安瞧见了,对方有打招呼的意思,他们也不好不理会,只能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喔,他们呀……隋家的人。”
韩凡如此介绍。
经这么一提醒他又想起还没问到那小姑娘的名字,差点又忘了。
阿兰如今生活的环境杨今安早已查得清清楚楚,自然知道那个坐着轮椅的少女就是救了他的人,也是如今与他生活在一起的人,叫井甘。
如此,姓隋的便只可能是那个不认识的小个子男人。
“隋家的人……倒是许多年不曾听说了。”
杨今安打量了隋江几眼,神清淡淡的,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隋江有些惊讶,他知道隋家,加上又姓杨,莫非……是读书会的那个杨家?
隋江没有忍住问出了口,杨今安微笑了一下,肯定了他的猜测。
隋江激动地脸颊微微泛红,接着心底又泛起一丝酸涩。
爹要是也在这就好了,他看见杨家的人,必然会特别开心。
听闻杨家已经许多年不管读书会的事了,没想到今天会出现在这。
隋江觉地今天运气不错,一下子把赵家、杨家、韩家的人都见到了,这应该算是几年、甚至十几年来第一次四家人齐聚。
但与读书会建立之初相比,早已是物是人非。
隋江心头满是感慨,情绪也变得有些低落,并没有因机会难得而与他们过多攀谈。
如今杨家、韩家如日中天,怕是根本不愿与他这个破落户往来。
韩凡急着和杨今安去喝酒,没有过多停留,揽着杨今安的肩膀就说说笑笑地走了。
井甘几人也下楼离开了墨香茶楼。
走到茶楼门口时就见老秀才靠在墙上边捶着腿边等他们,见他们出来,拖着站得酸疼的双腿走上前去,脸上的担忧终于消散开去。
隋江心头微热,快迎了两步,扶了他一把,“您还在呢。”
老秀才瞧他好好的,瞬间又板起脸来,“你们是我带来的,要出了什么事,我可担不起责任。”
隋江抿嘴一笑,“多谢您。我们走吧,先送您回家,我们再回留仙县。”
隋江搀着老秀才出了茶楼,等走下门口的台阶,老秀才便一把甩开他的手。
“我自己回,你们回你们的,有什么好送的。”
“我们有车速度快,您腿也不方便,还是先送您吧。”
隋江还在劝,老秀才却是个固执的人,坚决不用他送,一甩袖子,背着手就走了。
可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隋江。
“你当真不愿科考?凭你的实力,定然能轻松考中秀才,便是考个举人想来也不是难事。”
隋江有些不敢看老秀才的眼睛,却是坚定地摇头,“我无心官场。”
“科考也不一定要做官,有了功名便再不是布衣平民,人生将截然大同。你就不想光耀门楣,给你爹增光吗?”
隋江微垂着眼睑,半晌才道,“我爹说,只要无愧于心就好。”
老秀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满脸的惋惜和酸涩。
有天赋的不愿科考,他这般没天赋的却挣扎执着了一辈子,天意弄人啊!
街道两侧商铺林立,热闹纷嚷,好不繁华。
老秀才混在人群中,背影却透着凄凉之感。
隋江坐上牛车,车子缓缓行动起来。
井甘见他情绪低落,问道,“想什么呢?”
隋江抿了下嘴唇,突然抬眼,用求教般的眼神看向井甘,认真地问道,“你说他们为何不愿重建书楼呢?”
从方才在楼上见到韩家人和杨家人亲密地走在一起,隋江心头便压上了一块名叫疑惑的石头,越来越沉,面对这个比他小七八岁的小丫头却不自觉问出口。
或许在他心底,不知不觉已经对这个合作伙伴产生了信任和依靠,并且认可了她的聪明才智。
她年纪虽小,能力和眼光却远远超过自己,或许她能帮自己解答。
“什么意思?”
井甘看他憋着一腔情绪很不好受的样子,调整了一下躺姿,摆出认真倾听的样子。
隋江便将事情细细讲来,原来他的父亲曾想重建书楼,挨着拜访赵、韩、杨三家,想重现曾经四家祖先的荣耀和光彩。
这本是件好事,且对他们几家如今的实力来说也不是多难的事,但没想到全都拒绝了。
他父亲抱着一腔热血重振家声,却遭到连番打击,这才郁郁寡欢,早早离世。
父亲想不通,隋江也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何?
井甘等着隋江讲完,压抑的脸上露出一丝一吐为快后的轻松感,这才开了口。
“原因很简单,如今的隋、杨、韩、赵,早已不是曾经的朗朗读书会四大创建者。”
隋江面露迷茫,“此言何意?”
井甘手指轻轻敲击着手背,看着隋江热切的眼眸,回答道“意思就是,你们四家如今差距太大了,早已不在一个层面上。
杨家如今乃京城大族,何等尊贵,为何要与平头百姓有深入的牵扯,完全是自降身份的做法。
杨家从读书会抽身,你当是为何,不过是看不上罢了。
而韩家弃文从商,早已不是同一个圈子。”
“那,那赵家呢,他们没理由拒绝啊。书楼重建,赵家也是有好处的。”
隋江表情挣扎而迫切,却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
井甘像看天真无知的孩子一样,唏嘘一声,“杨家有权、韩家有钱,而你隋家……有声名,一旦书楼重现,最没地位和存在感的就是赵家,到时赵家只会沦为其他三家的陪衬。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就是这个意思。
赵家想做领头的,所以宁愿读书会保持现状,完全由他掌控。”
隋江僵硬的身躯突然像泄了气的球一样垮了下来,整个人都处在恍惚的状态,半天消化不了。
井甘伸长胳膊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隋家虽落魄,但隋家天才的名声到如今也是口耳相传,不容小觑。赵主簿其实有些忌惮你,读书会上才会想要打压你。所以你要自信起来,无需妄自菲薄,你隋家的潜力还大着呢。”
井甘非常不擅长说教,也不喜欢说教,偏偏隋江这种胆怯压抑的性子就要不停给他自信心。
他是隋家的招牌,可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不堪用,日后还多的是需要他镇场子的时候。
牛车晃晃悠悠走了一会慢慢停了下来,隋江有些奇怪,到留仙县不会这么快。
他掀开车帘往外一看,他们居然来了揽书阁。
“你是有事找书先生?”隋江放下车帘问道。
井甘道,“想找些书看看。你要一起去吗?”
隋江点了下头,“都来了,自然要进去看看,我正好也有些书想来找一找。”
井甘被阿兰抱下车放进轮椅里,仰头就看见一个伙计正爬在高梯上擦着匾额,另有伙计正将门边‘第一藏书阁’的牌子摘下来。
那牌子正是藏书比拼赢家的标志,上面刻有读书会的徽章,是独一份的,由藏书比拼获胜者拥有。
因为书先生连续多年都是藏书比拼的赢家,所以这个牌子也就一直挂在揽书阁门口,从未摘过,几乎成了揽书阁的专属。
揽书阁掌柜指挥着伙计动作利落些,瞧见门口停下的牛车,以及上面下来的坐着轮椅的少女,一下猜到了她的身份。
今天读书会上书先生输给了一个轮椅少女的事此时已经在文人圈子传开了,把门口第一藏书阁的牌子摘下来也是书先生吩咐的。
想着这么多年连任的荣誉今天被一个小丫头抢了去,掌柜心里很不痛快。
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瞪了井甘一眼,转为正脸时立马又恢复成笑脸迎人的模样。
“几位想必就是沧海书铺的东家和小股东吧,这是刚从墨香茶楼过来吗,不知有何贵干?牌子我们已经取下来了,东家说过些天会去沧海书铺一趟,届时一道送去,没想到诸位便来了。”
掌柜以为他们是迫不及待来拿牌子回去挂起来,脸上虽在笑,语气却有些阴阳怪气的。
隋江连忙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们是来找书的,并非专程来拿牌子。”
掌柜笑了笑,“是小的误会了。既是来找书的,那几位里面请。”
说着微侧开身,朝几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井甘根本没理会掌柜的小情绪,由阿兰推着进了揽书阁,明亮宽敞的大厅内客人繁多,藏书琳琅满目,环境亦是雅致清幽。
不愧是湘安省最有名的书铺!
“几位想找什么书,小的可以让伙计帮你们找。”
一进来,看着一座座书架上琳琅满目摆放着的书籍,隋江眼睛都亮了。
此时眼里再看不见其他,瞧见自己感兴趣的立马就走开了。
见隋江理都不理他,掌柜心里埋汰一句没礼貌,就听坐轮椅的小姑娘道,“我想找关于四魔的书。”
掌柜惊了一下,目光机警地打量了井甘几眼,下意识放低声音。
“那些可都是禁书,我们揽书阁怎么会有。”
井甘拧起眉,掌柜这表情莫不是以为他们是来找麻烦的?
“有没有你问问你们东家,或许太过稀缺被收藏起来了,你不知道。”
掌柜越看越觉得井甘是来找茬的,没事来他们书阁找禁书,要真被她找到了禁书,说不定立马就会跑去衙门状告。
揽书阁与沧海书铺是同行,这少女又是今天夺了书先生光彩的敌人,掌柜看他们时自然带了偏见,警惕心很重。
井甘不与他多说,只道,“你若做不了主,还请问问你们东家。我与你们东家还约了过些日子到沧海书铺交流藏书,揽书阁的肚量不会连我个小姑娘都比不上吧。”
掌柜一下子语塞,这小丫头年纪不小,嘴巴倒是利得很。
掌柜没再固执,说了声稍等,便去找自家东家去了。
书先生正在整理前不久刚到的几卷古书,听闻沧海书铺的东家和小股东来了,当即露了笑,甩着折扇亲自出去相见。
揽书阁的客人们见到书先生纷纷上前打招呼行礼,书先生客气地一一回应,目标明确地走向了站在一排书架前找书的小姑娘。
“掌柜说你想找四魔的书?”
井甘将手中一本书插进书架,循声回头,颔首见了一礼。
“也是兴致突起,想着揽书阁是湘安最大的书铺,便来您这寻一寻。”
书先生轻轻摇着折扇,兴致颇好地玩笑道,“小股东青葱毓秀,没想到会对四魔感兴趣。”
“读史以明智,知古而鉴今,如此才能避免重蹈覆辙。”
书先生愣了一下,倏地朗声大笑起来,舒畅而充满欣赏的笑声引得许多人侧目,很快都认出了那是朗朗读书会上的那个女子。
瞧见书先生和井甘相谈甚欢的样子,都不免有些惊奇。
这女子抢了揽书阁今年的第一藏书称号,书先生却毫无芥蒂,果然度量非凡。
“小股东果非寻常女子,令在下刮目相看。冒昧请问姑娘芳名,日后姑娘想寻什么书尽管来我揽书阁,定不吝共赏。”
书先生示好,井甘求之不得,微笑着回道,“小女子井甘。”
“井甘……井清而甘,清新宜人,好名字。”
井甘只是颔首微笑。
书先生自第一眼见她便这副宠辱不惊、泰然自得的模样,倒不像个寻常农家的小姑娘,颇有高门贵女的风范。
“井姑娘要的书在后宅,井姑娘请。”
井甘跟着书先生出了大堂,自私家小径去往了后院,穿插过一片生机勃勃的园林来到了书先生居住的后宅。
井甘被请入厅堂入座等候,书先生很快拿了两本书出来,一本《红魔起居录》,一本《四魔全瞰》。
井甘双手接过,简单地翻看了几页。
《四魔全瞰》概括性地讲述了四魔时期的一些重大事件,和百姓们苦不堪言的生活。
《红魔起居录》则是一个曾在红魔身边当差的太监偷偷记录红魔的言行,后来被整理为书,独独记录关于四魔之一的红魔的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