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接风宴因为马文飞的提前离席,吃得也算宾客尽欢。
之后孙大妮一家便在井府暂住了下来。
马文飞心气高地果真去藏书阁报名面试,结果还没面到井甘面前就被董莫离拒了。
马文飞脸面大失,当场就闹腾了起来,说自己是井大学士的姨父,整个径海藏书阁都由他外甥女管,居然敢拒收他!
马文飞闹事时好一副洋洋得意、狐假虎威的模样,当时院子里全是千里迢迢赶来面试的人,闻言都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任人唯亲这种丑闻放在任何一个官员身上都是极其不体面、甚至危险的事。
更何况井甘女子为官本就饱受争议,一直以来谨慎周到,不敢出错,马文飞却还主动将她名声踩在脚下。
董莫离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况,刚开始都愣住了,但很快也沉静下来,厉声呵斥马文飞。
“你休得在此胡乱吵吵,损坏大学士声名。你无一技之长,亦无专长学术,确实不够资格入我径海藏书阁。”
“你,好,我记着你了,一个小小侍书也敢……”
“吵什么?”
马文飞正放狠话,井甘突然从办公主屋内走了出来。
满院的人头一次见到井大学士的真容,瞬间躁动起来,却也知礼地一一躬身行礼。
“见过井大学士。”
井甘穿着官服站在门口,头顶的青鸟冠肃然贵重,给人增添了稳重、威严的气场。
马文飞见到井甘心头就有些发怵,以前这个外甥女就很厉害,口头便宜都占不到,现在更是更上一层楼,全然不把他看在眼里。
这些时日在井府,他都是避着她走,不想和她打照面。
但他瞧瞧四下,这里人这么多,自己好歹是她嫡亲的姨父,众目睽睽下她还敢怒斥、顶撞长辈不成?
即便她是朝廷命官,到时也要落得个不尊长辈的名声。
想到此处,他的气势不由又足了起来。
他欢喜地唤了一声,“小甘……”
可后面的话还未出口,井甘已经开口道,“面试乃皇上钦准用以挑选入藏书阁人选,务必实事求是,选出真正的能人、优智者,切忌弄虚作假,否则呈到皇上面前,斩!姨父,方才我听到你和人理论,是出什么事了?”
井甘一番恐吓威胁,最后再反问马文飞一句。
马文飞早被她六亲不认的冷厉眼神骇住了,哪儿敢再说出方才的大逆不道之言,僵硬地摇了一下头。
“没、没什么,一点误会。我,我先回去了,你大姨还等我呢。”
井甘冲他亲和一笑,“好,顺便转告我娘一声,今晚我值夜,晚回去,晚膳别等我。”
“知、知道了。”
然后脚步虚浮地落荒而逃,不敢看周围人落在他身上鄙夷、嗤笑的眼神。
井甘收回目光扫视了院中众人一眼,“都忙自己的吧。”
转身便回了办公主屋。
房门一关上,院子里瞬间炸开了锅。
“井大学士竟这般有气场,方才吓死我了。”
有人唏嘘地拍胸脯,立马有人接话。
“可不是。果然,能被皇上任命为女官,不可能是简单人物。”
一青色长衫的男子啧啧道,“方才瞧那人气焰嚣张的模样,我还想女子就是女子,任人唯亲,结果没想到她如此凌厉,春风化雨般化解争端。”
“我瞧着她那姨父一脸发怵的模样,怕是觉得自己仗着身份藏书阁想进就进,结果却被自己外甥女威胁了。当时他那脸色果真是好看。”
“要真有本事,哪儿需要在这大喊大叫,井大学士一句话便让他进了。”
青色长衫的男子凑在几个人面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不过我听说,井大学士的一个弟弟一个外甥都进了藏书阁,没有面试。”
当即有个绑着灰色头巾的壮汉跳出来哼了一声,“她弟弟和外甥都是秀才,今年一个十四一个八岁。你们可见过八岁的秀才?放眼大熠都找不出第二个。井大学士的弟弟更是十二岁开始便在书院里当老师,你当他教得什么?算术、农物种植、畜牧养殖,人家会的东西多着呢。”
围在一起的几人惊讶地齐齐看向那壮汉,眼露怀疑。
“什么书院教这些?”
壮汉一脸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湘安留仙县的沧海书院,在湘安无人不知。”
“留仙县……”有人想起来道,“井大学士好像就是留仙县的人吧?”
壮汉瞧着众人询问的疑惑表情,嘴角勾起笑,“没错,沧海书院就是井大学士自掏腰包开设的,专门免费为穷苦人家的孩子传授实用知识。井大学士可是我们留仙县出了名的大善人。”
井甘破解天书、大熠第一女官等名声传播地整个大熠人尽皆知,开书院这些善举倒是被掩盖了光芒,没什么人知晓。
“所以别在那胡猜乱想,井家都是些有本事的聪明人,别以为谁都是走后门。”
壮汉痛痛快快教训了这些嚼舌根的人几句,潇洒地一扭头面试去了。
另一头的马文飞气鼓鼓地出了翰林院,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越想气儿越不顺。
他停下步子站在路边生闷气,意气地随意踹了一脚,没想到将一个招牌踹到在了地上。
砰地一声巨响,店里的人立马跑出来看。
马文飞吓了跳,下意识便脚底抹油地溜进人群里,只听到伙计的咒骂声越来越远。
他一口气跑了两条街,确定没人追上来才放心地松了口气,一抬头正瞧见马静好和孙娇娇两个丫头走进一家书铺。
两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和两个护院,当真像两个大家小姐。
马文飞跟进了书铺,就听孙娇娇正跟书铺掌柜商谈着要出书。
马文飞伸长脖子往掌柜手中翻阅着的书页看去,却发现上面竟然全都是图画。
“这画的什么东西?”
马文飞突然出声,他声音很大,把前头的马静好和孙娇娇都吓了一跳。
马静好回过头来,有些惊喜,“诶,爹,您怎么也在这?”
“刚巧路过。这是娇娇画的?”
马文飞不客气地抽回了掌柜手里还未翻完的画册,随意翻了几页,嗤了一声。
“幼稚可笑,无神无蕴,无根无骨,这也叫画?我看是稚童涂鸦还差不多。”
孙娇娇最讨厌别人对她的画评头论足,还如此不客气地嘲讽,当即脸涨得通红。
她一把把画册抢回来,小心抚平画册上的褶皱,没好气地道,“别乱翻我东西,看不懂就说可笑,我看你才可笑。”
她毫不客气地回嗤了一声,将画册重新拿给掌柜。
马文飞在井甘那丫头手里吃了瘪,转头连这个臭丫头也不知尊敬,不给他好脸色。
井甘如今有本事不把他放在眼里便罢了,这个黄毛丫头也敢如此不敬,果然是缺乏教养,他这个当长辈的必须得给她点教训,否则日后更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