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护送那个女子的少年是井长青。
井长青畅通无阻地带着那女子进了国子监,径直将她领到比武场。
此时下了课,比武场围着的人不少,大多都是国子监的学生。
井长青推开人群将女子带到最里面,然后遥指了一个方向,问她,“那些人可有眼熟的?”
他指的是考生们落座休息的位置。
女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些考生们有的刚从比武台上下来,正疲倦地擦着汗;有得正伸展四肢活动着身体;还有的紧张地等待着上场。
女子的目光在那群人脸上划过,淡然镇定,然后在瞧见一个人突然定住。
她眼睛眯起认真地去看,去回想,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身体一软往后坐下去。
井长青就站在她身边,见状眼明手快地将她扶住,快速地拖到人群后边。
“你认出谁了?”
井长青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神情带了些紧张和郑重。
女子像是受了惊,身体有些战栗,脸色惨白,双腿根本站不住,直接蹲在了地上,眼睛还死死望着考生那边的方向,虽然前面当了许多人根本瞧不见。
她抖了抖唇,哑着嗓音道,“是他、是他……那个要杀我的人。”
得到确切答案,井长青出乎意料地镇定。
他深吸了口气,问,“是哪一个,告诉我。”
女子嘴唇又抖了抖,手指穿过人群的缝隙,指向一个头上戴着网巾的方脸男人。
“站着、穿灰色衣裳的那个。”
井长青认真盯着那个人看,像是要把他的五官刻在脑子里。
半晌,他把地上的女子扶起来,“放心吧,我没事的,我们会抓住他,你再也不用担心了。”
井长青把女子送回了家,准备去大理寺时,偶遇了仇翡。
仇翡坐在马车上,马车停在一家炙猪肉店前,车夫去买了炙猪肉回来。
仇翡掀开车帘瞧见井长青,忙喊住了他,“长青。”
井长青顿了一下,大步走来,站在车窗外。
“你没有回镖局?”他问。
仇翡笑盈盈回答道,“想买些东西,便来街上逛逛。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家。”
仇翡‘喔’了一声,然后陷入了沉默。
方才在国子监的事情,两人之间有些尴尬,沉默半晌,仇翡小心地抬眼问道,“方才在国子监的时候,井先生叫你去做什么呀,神秘兮兮的。”
井长青威威蹙了蹙眉,难以开口的模样,看她的眼神也变得幽深起来。
仇翡心里一慌,连忙抱歉地敛下眸子,“对不起,我不该多问的,反而让你为难。”
她长得柔弱,垂敛着眸子小心翼翼的样子,给人感觉楚楚可怜。
她吸了下鼻子,像是哭了,还捏着帕子按了按眼角。
“方才在国子监,我知道井先生是有意监视我,应该是出了什么状况,她怀疑我。我一直知道她不喜欢我,之前杀人案的事也没有完全洗脱嫌疑,所以我不怪她,也没生气,只是、只是有点难过,偏偏今天这个日子……”
她更咽着终于滴答滴答落下泪来,砸在了她白嫩的手背上。
她忙用手帕擦泪,羞赧地快速抬眼看了井长青一眼,立马又垂下眸子,像一朵被雨水冲刷的娇花,可怜兮兮,弱不经风。
那一眼,就把井长青看得心里一阵心疼。
“别哭了,眼睛要肿了。”
井长青安慰她,想替她拭泪,又发现这个动作太放肆,缓缓收回了手。
仇翡把他那短瞬地动作看在眼里,娇怯地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瞥他一眼,眼神自带柔情。
“其实你对我的情谊我都明白,镖局里所有人都知道你……”
她不好意思说出‘喜欢’这种词,只是缱绻地看了他一眼,羞羞怯怯。
“大家都说你特别好,温柔体贴、武功好,还拿我们打趣。我其实……也知道你好,但我们俩是不可能的,与其最后痛苦分别,倒不如从不曾开始过。”
井长青听这话,一下急了,“为何这样说,谁说我们不可能。”
他语气急切,此时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一个跃身直接跳进马车里,坐在她身边。
“我心悦你,真心实意,你只要也是如此便够了。”
仇翡啜泣着摇头,“不够的。婚姻乃是结门当户对的两姓之好,你是井先生的弟弟,我只是一个失怙孤女,身份低微,我配不上你。”
井长青笑了,精神一下倒是放松下来。
“你看看我大嫂,出身比你还稍逊些。我们家原本也是农户出身,根本不在意什么门第。而且因为我姐径海大学士身份的关系,我们家还不好和官宦之家结亲,平头百姓出身最好,最合适。”
仇翡还是期期艾艾地摇头,“不一样。你大哥……有些残缺,为他娶妻自然要求不高,你却是你们家两个完好男儿中的一个,婚事必然重中之重。便是不娶官宦之女,天下出身不凡的女子也大把有,我……”
井长青听着听着心头莫名有些烦躁了,“你平日那般自信、从容的人,何必妄自菲薄,为这些不曾发生过的事自取烦恼。”
仇翡啜泣的声音陡然一顿,抬眼看他,眼睛红红的,眼泪都要流干了的模样。
井长青叹了一声,“我说过我姐姐、娘亲从不是看重外在的人,她们更注重对方的内在人品。只要她们看上你,喜欢你,出身根本不是问题。”
他这么一说,仇翡陡然间哭得更厉害了。
“你姐姐根本不喜欢我,上次初见面便让她对我生了厌恶和怀疑,可杀人案那个真凶我当真不认得,我也是无辜被连累。”
井长青安抚道,“人心、人品都不是一天便可看清的,日久见人心,只要你心性端正、心地善良,时间长了姐姐自然能看到你的好。根本不必担心。”
那句‘心性端正、心地善良’,仇翡总感觉是井长青有意暗示什么,表情有些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