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皎的法子虽是简单粗暴,但却很是奏效。赫连恕在经过第一日如同炼狱一般的煎熬,每下水一次都要经历一番生死挣扎之后,到了第二日果然就要轻松了些,还是一次比一次轻松。
按着徐皎教他的方法,他试着将自己当成一条鱼,入了水不再害怕到死命地挣扎,那些水反而变得柔和起来,不那么怕人了。
再将徐皎说的那些水里的动作要领和呼吸吐纳的要诀烂熟于心,他是进步神速。不过第三日,就已经能在水中来去自如了,比起那时一入水就成了秤砣,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不怕水又会水之后,赫连恕更是爱上了在水中畅游的滋味。
这一日也如前两日一般,在水里泡着就不想起来。
徐皎也习惯了,自在岸边寻了块儿平整的石头坐了下来,一边悠闲地哼着歌,一边看看风景,当然了……还能欣赏一下美男出浴图,真是美哉快哉!
四下里突然安静下来,太安静了……只能听见虫鸣鸟叫,还有她自己哼的歌,那水声怎么突然没了?
不是流水声,而是人在水中游动,划拉开水的那种“哗啦”声……徐皎嘴里哼着的“沧海一声笑”陡然一顿,她转过了头,往水里望去。
“赫连郎君?”今日他们选的是一条山涧的水湾处,水面不宽却平静,可她看了半晌却没有瞧见本来就该在近处的赫连恕,她陡然坐不住了,心中不安地跳动着,一边喊着,一边疾步走到了水边。
可却还是半点儿回应也没有,徐皎目光带着两分惶急在水面上逡巡,下一瞬再也不敢耽搁了,“扑通”一声便是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水下的光线很暗,徐皎在第一回浸下去后,没有找着人,从水里冒出来时,面上就带了急色,不过稍喘了一口气,就又扎了进去。
她想着再潜深一些,也许他是被水底的水草绊住了,可就是那一瞬间,她的右脚突然抽搐起来,不听她的控制了……糟了!方才下来时太急,忘了做热身,脚抽筋了!
这可是游泳的大忌,咕噜噜一串水泡从嘴里窜出去,她的身子却是控制不住往水下沉去……
一只手从如暗夜一般的水底伸出,拽着她往上一扯,带着她,“哗啦”一声破水而出。
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徐皎贪婪地喘息着,再一次深刻地体悟到,活着真好!哪怕是活在这样一个旁人创造的世界里,也好。
她的腿抽着筋,使不上力,赫连恕几乎是将她半抱着举出了水面,对着她一掀唇角,笑得有那么两分志得意满,“这回可是我救的你,怎么样?这算不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徐皎却觉得一股无名火在心口轰然炸开,理智回笼前,她已经控制不住爆发了,“这样很好玩儿吗?拿人命来开玩笑,很刺激是不是?”温软的嗓音头一回冷硬着,裹挟着滔滔的怒火与冰冷的怒意,扑面而至。
赫连恕愣住,脸上的笑容点点消逸,水从他的眼睫处不住的滴落,遮掩了他眸中的思绪。
徐皎心里乱得很,一时逞了口舌之快后,既觉得痛快,却又有些害怕,垂下眼去不再说话,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放开我!”
赫连恕深看了她一眼,带着她往岸边游去,直到了浅水处,才松开了托住她的手。
徐皎一瘸一拐地走上岸,到了方才那块平整的石头上,不由分说就是一屁股坐了下来,用手揉起了脚,顺筋时疼得她龇牙咧嘴。
身后水声哗啦,赫连恕也是跟着上了岸。
“这么生气吗?这样疾言厉色的,倒是让我想起我们初见时了。”赫连恕语调平淡地道。
一句话滑过耳畔,却是让徐皎心口蓦地惊跳,背对着他,闭了闭眼,恨不得捶自己一记,怎么就一时没有忍住?这下露出了本来面目,之前的种种努力不会就此白费了吧?
赫连恕在她身畔坐了下来,目光深深,望着脚下平缓淌过的流水,“我并非故意吓你,我只是想试试自己能够在水里憋多久,没有想到,你这么担心,居然就这么等不及跳了下来。”
徐皎揉脚的动作一顿,狐疑地蹙起眉毛尖,她没有听错吧?他这是在向她解释?他是谁啊?不可一世的赫特勤,居然也会跟人解释的吗?而且是跟她?
不过一细品他这话,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啊!她担心,是本着是他的私人教练,得为他的生命安全负责出发的,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好似就变了味儿。
她今日是急了些,怎么也该再等一会儿的,也就不会有这些事儿了。
“郎君可是怪我小题大做?”徐皎微红了眼角,往他瞥去,“关心则乱,郎君怕是不会懂的。”说罢,又黯然垂下了眼。
他若误会了也好,正好可以将她方才真情流露的事儿盖过去。
赫连恕瞄她一眼,果然未再纠缠方才的话题。两人都沉默下来,只并非无话可说的那种凝滞,徐皎背转过身去,悄悄松了一口气。
经过方才的一番按揉,她的腿脚总算又能活动自如了。
一双天生的小巧莲足,恍若是上好的白玉雕铸,每一缕线条都是鬼斧神工,多一丝少一寸都会使之失色,少女调皮地活动着一双小脚,那粉红色的小巧脚趾在空中轻点徐划,好似点在人心上,让人心尖不由发痒。
赫连恕微微眯起眼,遮掩了眸底的暗色。
徐皎眼角余光一瞥,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翘,却好似突然发觉这动作有些不妥一般,后知后觉地轻抽了一口气,忙将双足收了回去,缩进了湿透的裙摆之下,略带两分怯怯地望向赫连恕,贝齿轻咬下唇,神情楚楚中带着淡淡羞色。
赫连恕目下闪了闪,收回视线,又望向了远处,午后的阳光好像格外眷顾他一般,落在他身上,将他笼在一层柔和的光晕之中,让他那分明到有些冷硬的轮廓也温柔了许多。
徐皎望着有些手痒,一只手在膝上轻轻勾勒着,这侧影若是画一张素描也很好看呐!
“按着脚程,咱们明日就要到平梁城了。”突然,一把低沉好听的嗓音徐徐滑过耳畔,这还真是个实打实的音色流氓,一听这声音,整个人都酥了,怎么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