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这儿等你没错,不过不是为了催你启程。我们今日暂且在这小镇上多歇一日,不走了。我等在这儿是想问问你,想不想与我一道上街去逛逛。”淡冷却轻徐的嗓音自身后传来,让徐皎的脚步陡然一刹。
咦?她转头狐疑一望,她没有听错吧?
这镇子不大,居然甚为热闹。这还是来到这里之后,徐皎头一回有机会在这坊间逛逛、看看,自然是新奇。
正是春光正好的时节,即便是平民百姓也不想辜负了春光,不少人结伴踏青郊游,还有手里拿着风筝的,说说笑笑。虽然世道艰难,可这些人还是努力地将自己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徐皎看了一会儿,便被街上那些支着摊子,沿街叫卖的吃食给吸引了注意力。
赫连恕见她双眼都放了光,倒是难得体贴地掏了腰包,给她买了两样糕点和一包糖炒栗子。徐皎谢过,捧着那两袋吃食,一边吃着,一边就是欢喜了起来,好像昨夜的不愉快都尽数成过眼云烟了。
目光瞄见不远处有一个卖豆花的摊子,徐皎一下子想起了千百年后仍然存在的甜咸豆花之争,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眼底闪过一缕笑意,便是走进了摊子,扬声道,“店家!”
“两位客官请!”这摊子不大,就店家一人支应着,忙上前来将摊子里唯一一张桌子和两根凳子擦了一遍,迎着徐皎坐了下来。
赫连恕却在摊子外皱了皱眉,这才迟疑着走了过来。
“来两碗豆花!”徐皎对着店家说罢,却又靠过去,在那店家耳边悄声低语了两句。
音量压得极低,还在一步开外的赫连恕没有听清,坐下时一边狐疑地望着她,一边道,“你吃就是了,我不吃!”
“出都出来了,怎么能不吃呢?何况,赫连郎君不是还没用早膳吗?饿着肚子可是不行,这豆花就算我请郎君的,郎君只管让苏郎君记在账上就是了。”徐皎一边笑着道,一边低头专注地剥着栗子,剥得一个,她将黄橙橙的栗子肉递到了赫连恕眼前,“赫连郎君也尝一个吧,香甜软糯,真好吃!”
赫连恕望着那一粒摊在柔嫩掌心中的栗子肉,半晌无言,亦不动。
徐皎一扬下巴,“不过一颗栗子而已,若是不吃,可就是赫连郎君矫情了。郎君不是最瞧不上我们中原人矫情嘛,自己可别……”话未落,手上一空,那粒栗子肉已经被人劈手夺去,直接喂进了嘴里。
徐皎见着,眼底一抹狡黠一闪而掠过,原来激将法对他还是有用的啊!思虑着又低头剥起了栗子。
赫连恕却是皱着眉,伸手挡住,拒绝道,“心领了!太甜,敬谢不敏!”
徐皎一挑眉,“好吧!我自个儿吃!”
“豆花儿来了!”店家笑着将两碗豆花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
徐皎掂起勺子,向赫连恕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先舀了一勺吃了,想必味道不错,她吃得眯起眼来,一脸的满足。
赫连恕望着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这会儿瞧着不像小兔子,倒像小猫了,偷到腥的那种。
眸色一敛,他也跟着掂起勺子,舀了一勺豆花喂进嘴里,下一瞬,他淡然的表情陡然被撕裂,双眸一瞠,便几乎是呕着将那口豆花吐了出来,瞪着面前的那只碗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徐皎正一勺一勺吃得甚欢,将狡黠藏在眼底,面上无辜单纯得很,“豆花啊!”
“怎么是甜的?”赫连恕咬牙切齿瞪着那碗豆花,好似看着仇人一般。
“豆花自然是甜的啊!”徐皎一边应得理所当然,一边继续吃得香甜。
赫连恕眉心一皱,下一瞬,却是抄起他的勺子,直接伸到徐皎的碗里,舀了一勺喂进嘴里。
这一下全然在徐皎的意料之外,她怔愣了一瞬,这才清了清喉咙望向眉心紧皱,一脸狐疑加戒备盯着她的赫连恕,“怎么样?我没有骗你,是甜的吧?”
确实是甜的,他本以为她是故意整他的。不过……“你的也没我的甜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徐皎一耸肩。
“小娘子这是在特意关照郎君啊!方才嘱咐了要给郎君那碗多放些糖!”店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笑着扬声道。
得,这打脸来得猝不及防啊!
见对面某人陡然一眯眼睛,徐皎缩了缩脖子,下一瞬便笑着道,“店家都知道我是特意关照你的,我哪儿知道你不喜欢吃甜啊?”
“是吗?”赫连恕挑眉,语调轻飘,听不出喜怒。
“当然是啊!不然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呢?”徐皎无辜地朝着他一眨眼睛。
“我以为你是因为我昨夜拒绝教你骑射的事儿,所以刻意在报复我呢。”
“那哪儿能呢?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后头一句,莫名有些气弱。徐皎言罢,便是垂了眼,埋着头,专心致志喝起她的豆花来。
赫连恕眼底笑意一闪而没,面无表情点了点头道,“看来,还真是我误会了你!看着你倒挺喜欢吃甜的,我的这一碗也一并给你吧!”言语间,伸手将自己那碗豆花也推到了她跟前。
“店家,有咸豆花吧?给我来一碗!”赫连恕扬嗓问道。
“有的,客官稍等,这就来!”店家欢喜应了一声。
赫连恕表情柔和地望向徐皎,“多谢你的特意关照,只我不喜欢吃甜的。早前没有想起来,这南方人喜欢吃甜食,豆花也爱甜的。可我更习惯咸口,好在这里离着北地也不远,应该也有咸豆花,没想到一问还真有。”
徐皎望着他,眯眼笑,那笑容却有些干巴巴的。
只是待得一碗豆花见了底,两碗豆花入了肚,她自觉因昨夜之事而残存在心里,仅剩的那一点点怨愤也被吞吃干净了。
啃着一串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回到落脚的邸舍时,她已是能与赫连恕一笑泯恩仇的心境了。
赫连恕却在邸舍前停了步,略一沉吟后道,“徐二娘子,学习骑射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你若想好,当真想学,我也并非不能教你。只是,却不知能教到几时。”
徐皎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说这样一番话,嘴边的糖葫芦突然就不香了,她怔怔望着他,一张红润的小嘴轻轻咬在了一处,所以,他竟是因着这个原因,才拒绝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