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皎迎着日光,深吸了一口湖边清冽的空气,翘唇而笑,“真好!”她昨日对景钦说的,可都是实话,她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
少女穿一身浅色的襦裙,在清晨破晓的阳光中舒臂展颜,迎着风仰头闭眼,阳光好似将她莹润的小脸镀上了一层釉彩一般,腻白如瓷,长长如羽扇般的眼睫和肌肤上细腻的绒毛被映得清晰可见,粉唇弯弯,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柔软粉嫩得如同枝头三月初绽的桃花。
察觉到窥探的目光,徐皎眉尖蹙着回过头,对上景铎的眼,后者啧啧两声道,“我家阿皎这副姿容等到再大两岁可是不得了,咱们景家的门槛儿怕是要被媒婆踏平了的。”
徐皎懒得理他,沿着湖岸徐步而行。
景铎忙跟上,嘴里却还喋喋不休,“我说真的,阿皎不相信大哥的眼光吗?大哥这些年可是阅美无数,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见过?阿皎不只外貌出众,而且气质高华,来日这凤安城第一美人的称号非你莫属啊!”
好吧,徐皎承认,她也不能免俗,喜欢听好话!不过,她真的很好奇,“大哥,你不渴吗?”都说了一路了!这大概,就是话痨的寂寞?
景铎被问得一愕,仔细思考了一瞬,而后一点头道,“是有点儿!大千!”喊的是他身后跟着的小厮。
大千忙上前来,将一个水囊奉上,景铎仰头灌了几口,润了润喉。景铎这谈兴又起,正待开口,徐皎已经先发制人地将食指抵在唇上,冲着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用嘴型对他无声说道,“有鸭子!”
手往近旁的一处芦苇丛指了指,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晶晶亮。
景铎难得还记得他们此行的目的,闭了嘴,跟着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果然瞧见那芦苇丛的附近有两只野鸭子。比起家养的鸭子来,这些鸭子体型比较小,却很是灵活,不过一会儿,就是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不一会儿又从另一处的水面钻出来,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将身上的水都抖落。
徐皎看得很是认真,渐渐变成了蹲身。
景铎也跟着她蹲了下来,见她神色专注,难得地憋住了没有打扰她,直到听着耳边一声奇怪的咕嘟声——景铎蓦地转头望向身旁的少女,他没有听错,刚刚是有人在吞咽口水吧?
徐皎也转头看向他,神色认真,“大哥哥可会射箭吗?”
景铎惊得双瞳微缩,继而便是忙挥手道,“不会不会,我也就玩儿过几天弹弓,那可都是七八岁时候的事儿了,被祖父揍了一回屁股之后就再不敢了!”
居然吓成这样......徐皎啧啧了两声,无意深究,只是转头又望向水面,许是察觉到了人声,越游越远的两只小鸭子,叹了一声,“可惜了。”
“可惜什么?”景铎不解。
“可惜那鸭子虽然不比家养的肥美,但常年活动,肉吃起来一定细腻劲道,做道汤应也不错。”更可惜的是,身边没有一个她说想吃什么野味时,就引弓射箭,给她打来的人。
徐皎黯下双眸,心情莫名有些失落。
边上的景铎却已经惊喊起来,“你......你居然想着吃?”
徐皎有些不耐烦,扬高下巴,横他一眼,“拜大哥哥所赐,不是吃不成了吗?连射个箭都不会,这么弱,像什么男人?”后头这一句,虽然压低了些音量,更像是自言自语,可配上她那上瞄下瞥,明显不屑的眼神,也是杀伤力十足啊!
景铎跳了起来,“谁说我弱?谁说要会射箭才像男人了?景玥,有你这么说自己兄长的小娘子吗?”
徐皎却理也不理她,径自迈开了步子。景铎不甘心地追上去要自辨,徐皎却已经又脚步一刹,转头,一双眼睛闪闪亮将他望着道,“大哥哥不会射箭,可会泅水吗?不!也用不着泅水,只要会淌水就可!”
“你又要干什么?”景铎被她那亮晶晶的眼睛看得乌云罩顶,心生不祥。
“我只是突然想到,这里有这么多野鸭子,那定是少不了野鸭蛋的。大哥哥不如去那些芦苇荡里找上一找,说不得就寻着了。”徐皎素白纤细的手指往不远处的芦苇丛一指。
景铎顺着她的指尖望过去,瞬间石化。“景玥,你一个小娘子,怎么就想着吃啊?”
“想着吃怎么了?大哥哥没有听过民以食为天?而且啊,大哥哥是没有吃过这些野味,自然不知道它的好处。这才是真正的美味,比起你说的那些什么德庆楼的松鼠桂鱼,一品楼的一品香都要好吃无数倍。只是可惜了,大哥哥不只不会射箭,这野鸭蛋也别想弄到。”徐皎叹息着一摊手,表示遗憾。
景铎额角抽了两抽,“你少拿激将法激我,我告诉你,我才不上你的当!”
徐皎“咦”了一声,变聪明了?“唉,只是可惜了,大哥哥怕是尝不到这真正的美味了。”
景铎脸色难看,正待反驳,突然听得身后不远处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声。徐皎也听见了,两人转头看去,便见着湖边林中,缓缓踱出一行人来。
当先一人,是个身穿家常衣裳的妇人,两鬓有些斑白,略显老态,也挺瘦的,可精神头还算得不错。虽然是一身寻常富贵人家的打扮,可身上浸淫多年,流于自然的贵气和威势却是扑面而来。
徐皎转头往景铎看了一眼,见他面色有异,眉尖不由一蹙,只是不及开口,便听得那妇人道,“无意偷听二位说话,只是刚好路过,凑巧听见了,觉得甚是有趣。方才小娘子所说的,是真?”
须臾间,妇人已是走近,朝着徐皎一睐道。
徐皎面色有些发僵,干笑道,“夫人指的是......”
“那野鸭子和野鸭蛋是人间美味的话。”
徐皎的笑容越发尬了,“其实我也未曾吃过,方才只是与兄长闹着玩儿的。不过,我在乡野中长大,从前机缘巧合与一些友人吃过一回野味,至今回味无穷。虽然当时吃的并非这野鸭子和野鸭蛋,不过想着应该也是一样吧!许是记忆中的味道格外的鲜美,便一时起兴,与兄长说笑了一番,让夫人见笑了。”
那夫人听罢,反倒更感兴趣了似的,转头往湖面望去,“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更是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