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上不分轩轾,而气质上,却是介于赫连恕与景钦中间,既不过分温文,却也没有赫连恕的生人勿近,当得起文中所赞的“龙章凤姿”四字。
徐皎喜爱所有美好的事物,何况是亲眼见到她本就很是心水的男主角,当下便是欢喜得让她全然忘记了此时的境况,忘了她侍女的身份,不只抬起了头不说,一双眼睛更是看直了,眼里还几乎冒起了星星。
可骤然一记眼风如刀扫了过来,她浑身一凛,哆嗦着起了栗,见赫连恕已经冷冷收回了目光,她收敛了心神,有些心虚地垂下眼,这才后知后觉想到,她为什么要心虚?
莫说她对李二郎君没什么坏心思,只是纯属欣赏罢了,就算她真起了什么歹心,又关那个死变态什么事?
然而,腹诽归腹诽,她却没有这个胆子当面怼赫连恕,眼下姿态放低点儿为好!
她低眉垂首的姿态让赫连恕满意地收回了目光,起身朝着李焕拱手道,“深夜叨扰,李二郎君勿怪才是。”
“赫连都督哪里的话?今日得月楼遇刺之事,陛下已交由缉事卫全权彻查,辛苦赫连都督。这么晚过来,可是案情有了什么新进展?”李焕重新请赫连恕坐下,他也跟着落座,关切地笑问道。
“眼下还在彻查,今夜,本座前来,是有两桩事儿。这头一桩,之前事出仓促,李二郎君又不得空,所以有些事儿本座还未详细询问过,特来与李二郎君一谈。”
他说的平淡寻常,李焕听得笑意浅浅,神色如常,徐皎却是纳罕道,半夜三更地登门问话,也亏他说得这样理所应当呢,她听着都替他臊得慌。
“另还有一桩事儿,李二郎君的侍卫受了伤,我这里正好有一位医士,顺道带她来看看伤。”赫连恕的手往后一摆,指向身后立着的人。
被指的徐皎愕然了,她不是侍女吗?怎么又成医士了?这就是让她背上这么重的药箱的缘故?可她也没有医术加持啊!
李焕的目光随之落在徐皎身上,见是个侍女打扮的小娘子,却不过触了一眼就移开视线道,“多谢赫连都督好意,不过我那侍卫已是让大夫瞧过,伤口也已经处理好上过药了,倒是不必再劳烦赫连都督的医士。”
“那不一样吧?有些事情,李二郎君的大夫未必有本座这位医士来得方便,何况……本座这位医士有家传的灵药,说不得给李二郎君的侍卫用过,就能药到病除了呢?”赫连恕淡淡勾起唇角,就连语调里也带了笑音儿。
徐皎想着,这人不笑时就坏,一旦笑起来,更是满肚子的坏水儿。虽然吧……笑起来也甚是好看,徐皎抬起头来看着,粉唇也跟着一弯。
那头听了赫连恕一番话,往她这头看来的李焕却刚好将她的面容看清,目光便是微微一滞。
徐皎察觉到了,眸子忽闪了两下,与他的目光短短相触一下,就垂下了眼去。
方才得月楼前惊鸿一瞥,她之所以觉着徐皌那张脸眼熟,正是因为她们姐妹俩居然长得有些相似。
赫连恕敢直接开口,李焕之所以怔忪,都是由来于此。
赫连恕咳咳一声,打断了李焕的凝视,在李焕抬眼望向他时,他才轻勾唇角道,“如何?李二郎君,可要试上一试?”
李焕神色几转,片刻后,转头对他身侧的一名随扈在侧的侍卫道,“你领这位医士去一趟吧!”
“去吧!”赫连恕笑着对徐皎道。
徐皎行一声“是”,屈膝行礼退出花厅,与那个侍卫一道沿着庑廊离开,远远的,还能听见赫连恕的声音,“正好,趁着这个时候,本座与李二郎君谈些正事儿。”
一路走过好几个门洞,穿过园子,夜色中什么都看不真切,但直到他们在一间厢房前停下步子时,徐皎估摸着他们已经身处内院。
领路的侍卫不敢造次,轻轻敲响了房门,不一会儿,一个侍女从门内走出,几人相互见了礼,侍卫才压低嗓音道,“莫都尉可醒着?”
书中写得清楚,百江县中,徐皌连最后一个亲人也失去了,大伤大悲,之后复仇之火熊熊燃烧,机缘巧合之下,帮了李焕一次,被他看中其才能,带回了卢西,女扮男装,化名莫栩入了卢西军中。
她本就自幼随平南王出入军中,对军务信手拈来,很快就在军中崭露头角,一路高升。没想到,她如今已然是都尉的官职。
李焕到凤安也将她带在身边,足见对她的看重和信任,可此时在屋中伺候的居然是个侍婢,莫非……因着这次受伤,徐皌的女儿身提早暴露了?
徐皎正思绪飞转着,那侍婢已经轻声答道,“方才药效过了,疼醒了,刚换了药,还未睡着。”
侍卫点了点头,转头望了一眼身后低眉垂眼的徐皎道,“你带这位医士进去看看!”
那侍婢神色间明显有些奇怪,瞥了一眼徐皎,道一声“是”,侧让开身子,将徐皎往屋里引,“这位医士,里面请。”
屋内摆设雅致中显高贵,清新中见用心,没有燃香,反倒是充盈着果木的香气以及药味,只这些气味当中还是渗进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绕过帘栊,血腥味更浓重了两分,前头不远就是床榻的方向,从这边看过去,能隐约瞧见榻上躺卧着一道身影。
须臾间,她们已经走到了床榻前,侍婢恭声道,“莫都尉,这位医士是郎君特意请来为你看伤的。”
榻上的人果真醒着,正望着帐顶发呆呢,一头发丝披散在脑后,白日在得月楼见时的那些伪装已是尽数洗去,少了两分少年的俊秀,多了两分女子的柔美。
不得不说,这张脸与自己这张,还真是有些相似。只徐皌的脸比自己的消瘦了些,这会儿更是惨白惨白的,不见半点儿血色,越发显得那眼睛黑黝黝的。
徐皌的伤已是请大夫看过,上了药,也包扎好的,可这个时候居然又请了医士来,而且还是这样深更半夜的时候,连侍婢都觉得奇怪,遑论是徐皌了。
她自平南王府出事后,日日都是心弦紧绷,时时警觉,听得这话,蓦地就是蹙眉望了过来,却是不期然望见了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