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我和阿皎走得更近些,可我瞧着,你倒对她更好。”景铎感叹道。
这一句,却显然是触了景钦的霉头,他抬手就将手里的笔掷进了笔洗之中,“我不是为了任何人!我只是不喜旁人算计我,无论是莲房,还是二水,或是其他人都一样。”
景铎望着他沉凝的面容片刻,话锋一转道,“不过,笼络住这位莲房姑娘可花了不少工夫,她还有用呢,眼下还得哄着点儿。”
景钦抿着嘴角没有言语,景铎瞄他一眼,没有继续说莲房的事儿,反倒话锋一转道,“你早前派去惠阳的人回来了,我已是问过,说是阿皎十一岁时生了一场急症,之后就被婶娘带着去了庄子上养病,就是回凤安,她们也是直接从庄子上出发的。族中本就没什么人了,婶娘又是那个脾气,她的事儿自然都是她说了算。”
景钦一双眼睛幽沉似夜海,“那就让他们继续往庄子上去查。”
“查什么?”景铎皱眉道,“你到底想让他们查些什么?或者说,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景钦回答不出,那样的感觉微妙,怀疑中,却又掺杂着他自己的一丝不敢宣之于口的希冀,他说不出自己究竟想要查出什么。是盼望着能够查出,还是什么都查不出。
过了两日,惠阳那头有人在查景玥的事儿通过赵夫人庄子上留下的耳目传到了赵夫人口中,徐皎带着半兰到正院时,赵夫人正与琴娘商议此事,神色略有些倦怠。
“母亲这是怎么了?瞧着有些累的样子。”徐皎关切地问道。
“只是昨夜没有休息好,没大碍。”赵夫人自是不会告知她原因。
“母亲要多多照顾自己的身子才是。”
赵夫人望她一眼,“有事儿与我说?”
徐皎笑着挨坐到她边儿上,“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母亲。前几日我不是与母亲提过一句吗?我想去汤泉山的庄子上住几日,顺道悄悄将凫水学会了,免得再遇上上回宫宴上那样的事儿。”
“你想什么时候去?”赵夫人点了点头,应道。
“如果可以的话,尽快吧!过些时日,说不得就要秋狝了,若我学得快,说不定不消几日就能回来了。”
“你去时将俏俏一并带上吧,上回说起这事儿你姨母也心热,想着技多不压身,让俏俏也跟着你一道学凫水,你俩一处也有伴儿。”
“好嘞,我这就让人去周府送信。”徐皎欢喜地站起身来。
“等等!”赵夫人却是叫住了她,“你这回去庄子上,带着红缨和负雪俩伺候也就够了吧?将半兰给我留下,我有些事儿要做,手里人手不够。”
半兰微惊,就是徐皎亦是有些诧异,瞥了半兰一眼,她就应下了,“我的人自然就是母亲的,母亲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吧!半兰,你这几日就回母亲身边,听候她差遣吧!”
“是。”半兰屈膝应声,徐皎走时,她便留了下来,被赵夫人叫在身边,说了半晌的话。
徐皎与周俏很快达成了共识,第二日便是结伴,一道出了凤安城,往赵夫人在汤泉山的那处庄子而去。随行的除了两人身边贴身侍候的婢女,还有一队护卫。至于庄子上,自是早已派人去知会过了。
清晨,徐皎刚走,下晌,半兰就带着一叠字稿到了洗墨居。
景钦刚好下衙回来,半兰见着他便是蹲身行礼,“见过二郎君。”
景钦淡淡点了个头,目光就落在了她手里捧着的那一叠字稿上,“是你家娘子的?”
“是!虽然明日才是交功课的时候,但娘子今日便启程去了汤泉山,之前已是提早将这回的功课完成了,临走时特意交代了婢子给郎君送来,并让婢子代为转告郎君,她在汤泉山上也不会偷懒,定会好好用功,回来时再将功课交上给郎君过目。”
景钦点了点头,别的不说,作为学生,徐皎的觉悟是真的不错。而作为先生,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学生。
景钦接过那叠字稿,一边翻看着一边道,“你怎么没有随着一道去汤泉山?莫不是留下特意为阿皎打点明月居的?看来,她倒很是信任你啊!”
束手等在一旁的半兰根本没有料到景钦会突然问起她,不是问的娘子,而都是问她,心里登时一阵狂跳,强抑方寸间的慌乱,答道,“也不算是,这回是夫人将婢子留下,所以娘子才未带婢子。”
“哦?”景钦挑起眉,从字稿后抬起眼,望向半兰,一双桃花眼带着兴味,眼尾微微上挑间,好似含着情,“看来,你还很得婶娘看重,不止长得漂亮,性子乖巧,还是个能干的……”
男人的嗓音低沉醇厚,说着夸赞人的话语,徐徐滑过耳畔,好似带着无尽的魅惑,让半兰陡然间就是面酣耳热,羞红了脸道,“婢子可不敢妄称能干,或许只是因着婢子是夫人从惠阳带来的老人,从小就在夫人身边伺候,这才占了些许便宜吧!”
“原来你是跟着婶娘从惠阳来的啊!那这么说,你一直在婶娘身边伺候?”见着半兰点头,景钦勾着唇角,放柔嗓音道,“那你定是知晓不少阿皎幼时的趣事儿吧?左右也无事,不妨与我说说。我倒很是好奇,阿皎幼时是个什么模样,与如今可有差别?”
半兰的笑容却因着景钦的这一串问题陡然僵在了唇边,面上的血色更是一点点抽去,变得有些苍白。
“怎么了?”景钦关切地问道。
半兰忙扯开一抹笑道,“在惠阳时,娘子……娘子身子不好,很少出屋子,婢子甚少见她,所以对娘子真不是特别了解。何况……娘子年幼时,婢子也还小呢。”
“是这样,倒是我思虑不周了。”景钦笑着一叹。
“郎君也是关切娘子。婢子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儿要做,便不多留了。”半兰说着,朝景钦一个屈膝行礼。
景钦一挥手,笑得一贯温润,“去吧!”
半兰转身走了。
景钦望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容却是缓缓抿去。
“看来,你这美男计的效用还是不错啊,不过一句话就诈得这小丫头变了色,没想到,这当中还真有问题,真有你的,这也能瞧出来。”身后关着的门轻启,景铎吹了声口哨,阔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