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皎微微笑着回过头来,就见着匐雅落在自己身上,怔忪到有些发直的目光。她恍若不知,与她淡淡一笑,转过了头,目光从负雪和红缨身上一掠而过,两人都是微不可察地轻轻摇了摇头。
她没有说什么,又是一个眼色过去,便是收回了视线,兀自浅笑。
正好去取衣裳的朵娜已是回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叠整整齐齐的衣裳,到得徐皎跟前才笑着道,“夫人共做了三身夏装,知道赫连都督是个怕热的,所以特意挑了最透气的料子,尤其是那匹茧绸,可是一尺都要价值百金,夫人说裁就给裁了,对赫连都督这个女婿啊,当真是没话说。”
“可不是吗?”徐皎撅着嘴抱怨道,“我觉着如今我母亲都不疼我了,每到换季总惦记着要给他做衣裳,反倒是我,倒好像只是顺带似的。”
“郡主这嘴里抱怨着,心里却不知甜成什么样了吧?咱们这店里上下哪一个不羡慕郡主?夫人对赫连都督这么好,赫连都督也是投桃报李,听说,在新宅子里专程给夫人整治了个院子,还让夫人亲自去过目了?”朵娜一脸的艳羡,絮絮道。
徐皎面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腼腆垂眼道,“这人不就是如此吗?真心换真心。”心里却是哼道,朵娜虽然性子直率,可若没有得了吩咐,定不会如此行事。看来,某人还真是打定了主意,要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向北羯那边的人宣示他对她的看重啊。
两人说话间,朵娜已是让两个伙计将那几身衣裳一一展开在徐皎面前让她过目。这料子和式样都是赵夫人一早就敲定的,桐记的手艺徐皎信得过,当下就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错,回头就送府里去,我母亲定会好好看赏。”
“夫人自来大方,我们都省得的。”朵娜说罢,让人将衣裳重新整理好,预备一会儿就送去景府。
徐皎转头望向匐雅,一脸抱歉的笑,“对不住了,怠慢了郡主。”
匐雅面上瞧不出什么,除了面色略比方才苍白了些,回以徐皎淡淡一笑,“无妨。”
“郡主可有什么瞧中的?”徐皎问道。
“不是说这店里的披帛花样都是出自郡主之手,与别家不同吗?”
“朵掌柜,劳你去拿几条新出的披帛来给贵人瞧瞧。”徐皎顺势道。
朵娜自然没有异议,“欸”了一声便转身去了,不一会儿就是送了好几条披帛来。都是才出的式样,颜色有靓丽的,也有稳重的,但花色都是符合这个时节,多是花卉,有牡丹,有芍药,还有紫薇等,等到盛夏时,又会换一批,多以莲花为主,颜色也走清爽风。
匐雅翻得慢,看得也是专注、仔细,一条条翻看过去,便是赞道,“早先就听说郡主画技不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只是可惜了,我不穿你们中原人的衣裙,这披帛再漂亮也是用不上啊,倒不如郡主得了空,给我画一幅画,我还能带回去,好好观赏珍藏。”匐雅一边说着,一边已是将手自那叠披帛上拿开,转而望着徐皎浅笑。
徐皎心里腹诽着你用不上还翻这么久,看来,还真是在拖延时间无疑了。徐皎微微笑着,回了一句,“郡主谬赞。”
“这时辰已是不早了吧?我有些饿了,不知道郡主准备带我到何处去用午膳?”就在徐皎以为匐雅还要继续找借口拖延时,她却突然道。
问得徐皎一愕,讷讷道,“这正华街上的酒楼都各有特色,不过一顶一的要数得月楼,郡主若是不嫌弃,今日的午膳就在那里用吧?”难道是她想错了?匐雅来这桐记当真没有所图?
“全凭迎月郡主做主。”匐雅笑答。
“红缨,让人先去得月楼打点,我与匐雅郡主随后就来。”徐皎收回落在匐雅身上,带了两分探究的目光,对身后吩咐道。
红缨领命而去。
徐皎与匐雅则转身出了桐记,谁知,就在要走出去时,却与一人迎面撞上。
那人抬起头来,似是没有料到会撞上她们,一愕之后,面上露出笑来,朝着徐皎深深一福道,“见过郡主。”
莲房?居然是她?徐皎眼中暗影重重,面上却是惊疑道,“居然是莲房姑娘。倒是许久未曾见到了。”
“那日还未谢过郡主相救之恩。”说着又是深深一福。
“莲房姑娘言重了,你我终究是有过数面之缘,你在我面前倒下,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视而不见。何况,我也没有做什么,真正救了你的人,也算不上我。”徐皎语调淡淡道,“对不住,莲房姑娘,我还有事儿,便不与你多说了,再会。”徐皎说着,轻轻点了个头。
莲房心领神会,连忙侧身避让。
徐皎与匐雅并立着,越过她离开。自始至终,莲房都未与匐雅交谈过。
到了得月楼,先头差来的人已是订好了雅室,徐皎将匐雅迎进去,点好了菜色,便推说要如厕,带着负雪往茅房而去。
行进间,负雪附在徐皎耳边,悄声回道,“婢子一直仔细看着,无论是匐雅郡主还是她手底下的人,都未曾与桐记的人有过半分接触。”
徐皎点了点头,今日朵娜那一出多半是出自赫连恕的授意,徐皎其实早前就知道,若非桐记绝对安全,当初赫连恕也不会选择桐记与她见面。她不过是对匐雅突然提出要去桐记心生疑虑,以防万一罢了。这个结果,并未出乎她的意料,尤其是在门口撞见莲房之后,她便更是笃定了。
只是,如今倒也瞧不出方才那短短的顷刻间,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匐雅与莲房是否交换了讯息,交换的又是什么。
“那郡主......咱们眼下怎么办?”
“什么都不做。以不变应万变。”当初她救了莲房,叫来了景钦,自己便再未过问过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