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明镜终于问出了心底的话。
“因为您的身边藏有日本特务。”黎叔回答得毫不犹豫,“我们不能贸然告诉您真相。您的性格刚烈,眼睛里不揉沙子,喜怒哀乐几乎都在脸上。这也是组织上迟迟不能启用您的真正原因,您以左倾资本家的面貌为党工作,是最安全可靠的。因为您没有扮演任何角色,您就是您,本色出演。”
黎叔的这段话,的确一语中的,击中明镜的要害。
“我们从银行保险柜被暴露这件事来分析,您身边一定有汪曼春派出的眼线,不然,他们不会清楚到保险柜的号码及使用时间。”董岩道:“我们一方面中断了跟您的联络,另一方面却加紧了策反明台的工作。”
明镜微微感叹了一声。
“明台是您最疼爱的弟弟,这个我们都略有所闻。当日我们就是担心,您一旦知道他在从事秘密工作,您会……”黎叔不忍再说下去。
“担心我会不接受,是吗?”明镜苦笑道:“我的的确确非常非常疼爱这个孩子,他就像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他牙牙学语,看着他长大成人。我之所以这样疼他、爱他,一方面处于姐弟本身的感情,另一方面,我曾经答应过他的母亲,我会好好地把这个孩子教育成人。其实,他并不是我们明家的孩子,他是我恩人的孩子,一个不知道姓名的母亲遗留下来的孩子。”
明镜终于讲出林沐的身世,黎叔静默地听着,可心已经剧烈疼痛,他强制自己,不露悲情。
董岩身子前倾,很认真地听着明镜的讲述。
“二十年前,我刚刚接手家族生意,为了抢占金融市场,我们明家和汪家成了生意场上的死敌。汪芙蕖当时是金融业的龙头,他为了一己私利,与日本商人合作,设下陷阱,害死了我的父亲。我被迫当家后,他又派人来威逼利诱,我宁死也要保住明家的一份产业,不与日本人同流合污,坚决不合作。他派出杀手,想置我于死地!”明镜道:“是明台的母亲救了我和我的弟弟,可怜她为了救我们,惨死在车轮之下,丢下了自己的孩子,就这样撒手去了。”
黎叔心如刀割,低下头。
“就这样,这个孩子被我抱回了家。我当时就向警方报警,第一请求捉拿凶犯,第二请求协查孩子的父母。我们想找到这孩子的父亲,可惜……我们虽然在户籍薄里找到了孩子母亲的照片,但是她用的全是假身份、假地址,也没有孩子父亲一丝一毫的信息。我当时就想到孩子的父母一定有什么难以告人的苦衷和秘密,所以,处于保护孩子和孩子生父的安全,我拒绝了警方的继续调查和登报寻人。为了避开仇家,我选择带着两个弟弟回到苏州老宅,我们在乡下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岁月。”
黎叔的眼眶渐渐湿润,得而复失的孩子,会在一眨眼的工夫再次消逝吗?他不知道。黎叔脑海里一片混乱。
“我在掩埋孩子母亲的时候,我对恩人发过誓,明台就是我最亲的亲人,只要我活着,我就会给他最好的生活、最美好的未来。我会保护他、爱他、疼他,加倍付出关心和亲情,不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我发过誓!我做到了!不,我以为,我能做到……”明镜泪水长流道:“我不是自私,自家的兄弟舍不得他去抛头颅、洒热血!我是羞愧!我连一个孩子都不如!”
沉默,茶室里一片沉寂。
“明镜同志,希望你坚强起来。”董岩终于打破了寂静道:“我们今天约你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你能全面了解真相,并且让你和黎叔的地下党小组成为一条战线。我代表党组织向你正式宣布,你这条隐秘战线开始启用了。”
明镜抬起头,表情严肃。
董岩继续道:“希望你能配合这次‘死间’行动,挖出你身边的日本特务,全力营救明台。具体细节,黎叔会和你再做详谈和布置。”
明镜点点头。
“你们之间的联络员,就是程锦云同志。”董岩道:“她作为明家未过门的弟媳妇,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入明公馆,为你们的彼此间的联络搭就一座牢固可靠的桥梁。”
明镜的表情漠然,这让敏感的黎叔有些莫名的担心。
临走前,黎叔握住了明镜的手,说了一句肺腑衷言。黎叔说:“感谢你,感谢你的付出。我一定要解救他离开。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走出茶楼,明镜心绪不宁地漫步在街上,她知道自己必须学会克制自己,控制情绪,否则就会害人害己。明镜站在街边,仰头望了一下天,心想着卷天席地的风涛即将来临了。
明诚把公文包往梁仲春的办公桌上一放,当着他的面打开,里面全是金条和美金。“全部是现钱,稳稳当当,这只是一笔预付的款子。”阿诚道。
梁仲春看着阿诚,又看看钱,推心置腹地说:“老弟,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保你家小少爷一条命,对吧?我跟你说,汪曼春根本不让我碰这个桉子,你家小少爷现在还在76号通缉的名单当中。”他抬手看看表道:“已经12个小时了,我的人全都被派去抓他了。”
“你是76号第一把交椅,又兼着行动处处长,汪曼春怎么样也得卖您一个面子。”
“你第一天认识汪曼春啊?”
明诚无言。
“你们跟‘毒蝎’有没有什么‘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