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是周六，董明在九点的时候，准时到了文化馆。实际上，今天的早晨，董明仍然跟往常一样，不到八点就吃过了早饭，汤老师要求他吃过饭后，不要立即做剧烈运动，这才将训练的时间定到了九点。

到了球馆之后，发现了早就等在这儿的汤老师，董明稍有犹豫地道，“上午这里不是有人打球的么？”

“我爸他们啊？是十点开打，今天我们时间有点紧张，开始训练吧！”汤老师温和地道。

既然时间有限，昨天董明与姑姑保证的那些事情，就要晚些再问汤老师了。董明又开始了在球馆紧张的训练，仍然是米字步的练习。还别说，汤老师的这套训练手法，还真让董明产生了些变化，就是现在他日常走路之时，甚至也会习惯性地先启动一下，然后才会行进，这可能就是习惯成自然的意思。

无论是谁，在学球之前，直接就安排这么枯燥及高强度的训练，都很难接受，董明恰是个例外，汤老师看着在场地上面来回飞奔的董明，心里五味杂陈。羽毛球场地，是她多么喜爱的地方，可是，先是伤痛，后来，又是那个人事处长，竟然让她留下当个训练员的机会都没有。现在能看到居然冒出了一个董明，能够不折不扣地按照羽毛球训练纲要去完成训练，她的心里翻滚无比，有怅然、有痛苦、有怀念也有欣慰。她原本失去的、她所热爱羽毛球事业，遇到转机了吗？自己无法实现的理想，会在这个董明的身上实现吗？汤老师心里乱哄哄地看着场上的董明，心思千回百转。

距离十点还有十来分钟，球馆的大门从外面打开，董明的训练立时就缓了下来，他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汤老师，见到门口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身后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进来后就与汤老师打开了招呼，“小汤啊，怎么，今天想要陪我们打打球是吗？我记得你是很难得跟我们打上一场的！”

“哎呀，扈姐，没想到你这个一大早从康宁跑过来的，反而来得最早，我爸他们还没到呢，我可不是来打球的，就是教教学生。”

汤老师没介绍董明，董明则是躲在了汤老师的身后，看着这个刚进门的妇人，觉得汤老师与她似乎很熟悉的样子，可刚刚听汤老师嘴里说她竟然是早上从康宁过来。这个汤老师口中的扈姐的个头很高，估计得有一米七，上身一件黄白条短袖运动t恤，明显的“歪歪”标志，下身是一条深蓝色运动裤，什么牌子董明不认识，一长串儿的英文字母。这个妇人虽然已经三十多了，但岁月的痕迹并不明显，腹部没有让许多妇人憎恶的赘肉，两条长腿修长笔直。模样说不上好，但整个人显得英气勃勃，“这就是你教的学生？那可太好了，正好跟我们家小虎打打，小虎才刚刚到康宁体校练了两年，手感已经不错了。”妇人一边嘿嘿笑着，一边指着身后的男孩。/

这个叫小虎的男孩比董明矮了足足一头，但皮肤白皙，一身羽毛球的行头，没有丝毫马虎。还没等汤老师回答，听到球馆门口有人哈哈笑了起来，董明等人向着门口看去，只见汤父与林大爷都背着球包进了球馆。

“小扈啊，这是董明，他从来没打过羽毛球，也就是小蕊非要教人家孩子，现在他估计还没摸过拍子呢！”汤父边笑边说道。

“拍子昨天就摸过了，但离打球还远着呢，现在刚练步法和弹跳。”汤老师笑吟吟地道。

“你这么训练人家孩子，所图非小啊，你就知道他是这块儿料？你叫董明是吧，这么训练，觉不觉得枯燥？”这位扈姓妇人终于把目标放在了董明身上，笑呵呵地问道。

轻轻点了点头，董明并没有接话，然后又把目光放到了汤老师的脸上。轻轻拍了拍董明的肩膀，汤老师对扈姓妇人道，“在他只训练了一天，我就知道他绝对是这块儿料，而且，是一块儿未经雕琢的上好璞玉！”

“一次你就能看出来，这也太离谱了吧，别忘了他可没打过球呢，哦对了，这孩子今年多大了？”

“下个月就十二岁，至于为什么说我一次就看出来他适合打羽毛球，我想问一下扈姐，您还坚持跑米字吧？现在按照每分钟六组来算，能坚持几分钟？十分钟做得到吗？”

“米字我一般每次就跑两分钟，哈哈，差不多能做到每分钟六组，让我做十分钟，那不是要累死我吗？”

“他第一天就跑出了六组每分钟的成绩，并且坚持了一小时！”

扈姓妇人的嘴登时就张得能塞下一只鸭蛋，惊异地看了看董明，又看了看汤老师，这才道，“就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能坚持那么久？你真按照专业选手在培养他啊，小虎，你听见没有，以后再让你跑米字，可不能偷懒了，到了康宁体校选拔的时候，这项成绩很重要的哦！”

听到母亲的注意力又放到了自己的身上，小虎明显有些不太乐意，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

说话间，又有两个陌生大叔进了球馆，董明不能继续跑米字了，但汤老师也没让他离开，反倒跟他介绍道，“这两位一位是王伯伯，另一位是许伯伯，他们都是文化馆的高手哦！”

“我们哪能算得上高手，老汤才是真正的高手，今天有你小蕊在这儿，老汤也都算不上高手了，哈哈。”后来进来的伯伯看意思比汤父小了几岁，但王伯伯似乎并不认同汤老师的介绍，马上纠正道。

现在球馆里面已经有了八个人，汤父、林大爷，后来的两个伯伯，扈姓妇人母子，加上汤老师与董明，球馆里只有一块儿场地，董明再也没地方去练习米字步了。汤老师对大家道，“你们打你们的，我们在场地外面训练就行了。”

“你们还练习啊，倒不如你跟我们打打，让我们也换换手，轮着歇会儿，这多好呢。”林大爷热情地邀请道。

“不打了，我要教董明，他还不会打球呢。”汤老师拒绝道。

于是，两波人相安无事，董明在汤老师的口令下，在场地外面，开始了弹跳练习，而那几位羽毛球爱好者们，则是开始了他们的厮杀。

董明在训练中，羽毛球场地中的较量场面，自然而然地被他捕捉，而在这些人里面，明显汤父的实力最强，林大爷可能由于年龄的因素，失误较多，是大家攻击的重点。当然，林大爷在场下休息的时候也最久，场地上最常见的就是汤父与扈姓妇人组成混双组合，对阵王伯伯与许伯伯，让董明称奇的就是，这对儿混双组合一点儿也不弱于那对儿男双。通常情况下，汤父只负责后场，而扈姓妇人在网前左扑右挡，好不利索，得分能力一点儿不比汤父差！

弹跳练习，断断续续保持了近一小时，球场上打球的几人，行动已经显出迟缓，开始关注到场地边儿上，仍然不知道疲倦的董明身上。

“小蕊你上场打一会儿呗，也让董明休息一会儿，我就是看着他这么一直跳下去，都觉得累了。”林大爷建议道。

“要不你替我一局，让我也休息一场，从开始到现在，我就没闲下来过。”扈姓妇人也劝说道。

见到汤老师仍然没有上场的意思，汤父拨不开面子，也开口了，“就打一局吧，你这一年几乎就没打过几场球！”

别人的劝说，汤老师或许可以推托，但父亲的话，她就不好拒绝了，于是道，“这样，爸你休息一场，我跟扈姐配合一把，可说好了，只打一场啊！”

“不会吧，小汤，你想我们女双打他们男双吗？”扈姓妇人惊讶地道。

“没事儿，我们还是按照混双打法，你只负责前场，后场全交给我！”汤老师本身就穿着运动服来的，也不用换衣服，提起拍子就上场了。

汤老师不上场的时候，大家打得还你来我往，挺激烈的，但有了汤老师的加入，情况可就完全不同了。球只要是到了汤老师的手上，回过去的球，基本围着对方前场后场的四个点，不仅打点打得准，最气人的就是汤老师击打每个球的时候，由于预判得准确，几乎都能保证提前到位，接下来，就是让人眼花缭乱的假动作，明明一个向左的动作，当拍子快与球接触的刹那，球的方向又变成了右侧。

总之，每个球都不会有几个回合，场上的节奏完全被汤老师掌握，最后，汤老师的那两位对手，尽量控制球不给后场的汤老师。见到大好机会的扈姓妇人哪会放过如此机会，在网前又放又勾，又扑又抹，最后，两位伯伯再也不想继续下去，王伯伯喘着粗气道，“老汤，这球没法打了，业余的跟专业的不能在一起打球，快你来吧，我们都摸不着球。”

扈姓妇人更是兴奋地跟汤老师击了一下手掌，然后对大伙儿道，“专业的就是专业的，有这么个搭档可真是太爽了！”乐呵完了之后，她又对汤老师道，“看你这意思，伤得应该没多厉害，怎么就退役了呢？”

“我的伤，养一年多了，要不然也不敢跟你们打，当初走路都费劲呢！”汤老师也轻笑地对扈姓妇人道，然后又对大家道，“我不打了，你们玩儿吧，下午还要训练呢。”

说完，跟大家道了别，拉上边上仍然看得发呆的董明，离开了球馆。出来球馆后，董明觉得回宿舍不费事，就跟汤老师提议要先回去，等下午训练的时候再过来。谁料汤老师眼睛一瞪，对董明道，“你为了训练，连亲戚家都没法去，老师怎么的也要给你改善一下伙食吧，中午哪儿也不许去，跟老师回家！再说了，你这一身衣服都湿透了，下午还要穿着这一身湿衣服训练吗？到老师那儿，再给你找一身干的。”

无奈的董明，只得按汤老师的意思，又到了文化馆家属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