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师话里的意思非常明白,那就是说,你能把董淑芬的户口迁到县城,但,貌似也改变不了她的农业户口,因而,即便把闺女迁到这里,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啊!
“哎!”却不想,徐老师的话刚刚说完,就见到袁秋容轻叹一声,然后脸色出现了一些寥落,眼神中似乎包含了一些回忆,一些复杂,才继续道,“卫东,现在我的户口恰好是非农业户,这有啥用吗?”
袁秋容的话,当时就让屋内除徐老师以外,大家眼前一亮,都觉得,这下好了,董淑芬的户口,看来应该还是可以解决的,大家唯一的疑惑,就是袁秋容怎么能摇身一变,就成了非农户了呢?
要说当初非要娶袁秋容的那位刘原良,虽说人品不咋样,但还是有些门路,袁秋容跟了他不久之后,愣是把袁秋容的农业户口给改成了非农户!当然,刘原良当初这么做的目的,许多人想不到,居然是为了获得每月的副食补贴!
“可是目前这个问题,仍然无法解决,淑芬的户口迁到县城之后,她仍然要保留原本的农业户口,无法变为城镇户口!”徐老师明白其中关键,显得无奈地道。在齐山有个政策,如果夫妻双方,一方为农业户口,另一方为非农业户口的情况下,孩子的户口将按照女方户口登记,而非男方。就比如说,夫妻二人,男方是非农户,女方是农业户,那么,孩子的户口只能是农业户。如果夫妻两人换个身份,男方是农业户,女方是非农业户的情况下,孩子就有选择了,既可是农业户又可以是非农业户,如何选择,就看自己的具体情况了。但是,徐老师还有一句话没说,你袁秋容虽然是非农户,但你现在与董开河已经不再是夫妻,那么,想迁女儿到你户籍上面,没有问题,但她只能保留原本的农业户口。当然,这个问题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而且说起来也很简单,只要董开河与袁秋容复婚,董淑芬的户口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但,有这种可能吗?
袁秋容不是个糊涂的,她经历的事情也算不少,很快就读懂了徐老师的意思,这个时候,她迟疑了,想要解决董淑芬的户籍问题,就只有复婚!复婚吗?袁秋容心里苦笑,别说是她了,董开河能同意吗?如果真要走这一步的话,那让两人情何以堪?她一个半路跟了别人的人,怎么可能还能被董开河接受?再说了,哪怕董开河为了董淑芬的升学问题,真的同意这么做了之后,别人又会怎么看待闺女董淑芬!思虑良久,袁秋容脸上浮现出了无限的失落与沮丧,艰难地挤出了一丝笑意,开口道,“既然解决不了什么问题,那么,我也就不抱有什么幻想了,哎,淑芬是个苦孩子,我这个做娘的不够格啊!”
“妈,可千万不要这样说,事情根本就怪不到您的头上……”
董淑芬刚想替母亲辩解两句,却马上被袁秋容打断,“今天的事情多谢卫东了,这也是淑芬的命不好,没有办法,那我们先回去了!”
期间袁秋容拒绝了徐老师留饭的建议,带着董明与董淑芬,离开了县中家属院,三人各带着心思,回到了袁秋容的家。
“妈,别想太多,我在镇中照样能好好学习,就不信考不来县中。”见到母亲从徐老师家里出来之后,就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董淑芬开解了起来。
“是啊,袁姨,别忘了,当初我们的小学还都是在董家沟子念的呢,不是照样也能考上中学吗?我相信淑芬在镇中照样也能考入县中的!”董明也加入了劝解团。
却不想,当袁秋容听了董明与董淑芬这两个小孩子的开解之后,眼睛里的泪水却哗地流了下来,就像水库开闸一般,止也止不住,随后又成了无声地抽泣……
见到母亲这般,董淑芬也慌了,抱住了母亲,与她一起哭了起来。不知道应该怎么劝慰母亲,董淑芬的口里,只是不住地说道,“妈,别哭了,别哭了……”
这个时候的董明最是麻烦,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呆在这里看着母女痛哭,更是别扭,只得劝劝这个,安慰安慰那个,好半天,袁秋容才止住了哭泣,但却把女儿抱得更紧了。
仍然带着哭腔的袁秋容轻声道,“原本妈妈的这个非农业户口就是捡来的,还想着能帮你做点儿什么,却想不到,什么忙也帮不了。”
“也不用非要帮我什么啊,无论我在镇中念书,还是考到县中,您都是我妈,难道我考不进县中,您就不要我了吗?”董淑芬也在边上抽泣道。
“我只有你这么一个闺女,谁也不能再把你抢走。”说到这里,袁秋容居然有意无意地往董明那边瞄了一眼,似乎董明这个家伙就是一直潜伏着,早晚会抢走她宝贝闺女的人。
董明也被这一眼看得一愣,旋即就知道了袁秋容的小心思,心里默默叹息,你这闺女,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啊,哎!
哭声止住之后,三人在家里罕见地出现了沉默,董淑芬的头深深地埋在袁秋容怀里,而她的母亲,则是紧紧地抱着女儿,董明见到这里似乎不再需要自己,悄悄转身进了小屋。
董明不清楚户口手续如何办理,自然是想破头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他静静地坐在屋中,知道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帮不到啥忙,也只能无奈地摇头。
沉默持续了二十几分钟,董明听到了外屋的响动,出来一看,发现董淑芬在开始准备晚餐,只是,他见母女二人,脸上都看不出什么笑容。
袁秋容家里的暖气不算很热,不过还好,起码比董明的宿舍里暖和,只见董淑芬乳白色的毛衣外面,穿了一件草绿色的围裙,纤纤细指,正在将一块儿豆腐,仔细地切着丁。切好之后,丢到了一只正煮着水的锅里,锅还没开,利用这个空闲,她又切了几片姜,一点葱花,一只青辣子……然后又将炒锅的火打开,倒油、放入调料,待将这些东西翻炒一通后,将煮好的豆腐迅速倒入炒锅之内,不多时,一盘麻婆豆腐就做好了。
而袁秋容,仍然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闺女准备着晚餐,似乎今天去徐老师家里的拜访,竟然让她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当袁秋容看到董淑芬已经把第二份菜做好后,她终于有了反应,对忙活的董淑芬还有在边上偶尔还会搭下手的董明说道,“好了,剩下的菜我来做吧,你俩歇一会儿,吃过饭后,你们都抓紧学习,无论将来怎么样,学习都是耽误不得的!”
说完,也不管董淑芬同意不同意,直接就将闺女赶到了一边儿,接管了大厨的工作。
“袁姨是不是还有啥要说的,在您这儿,我不算是外人,淑芬就更不是外人,我觉得,您要是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可千万不要憋在心里。”董明见到袁秋容这般样子,有些担心地问道。
袁秋容抬头看了董明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些笑意,这个笑,董明看懂了,这不是强作欢笑,而是释然之笑,“袁姨没事儿,刚才是因为想问题有点偏执,现在想通了,是我有些得陇望蜀,哎,其实能遇上你们,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至于你说的我心里是不是有事儿,确实有,但那也不打紧了,那些事儿说出来,你们都还小不会懂的,算了,跟淑芬到屋里去吧,想学习,你们就学习一会儿,想歇着,就歇一阵儿,等一会儿饭好了,袁姨会喊你们!”说完,用手推着把董明与董淑芬赶进了屋里。
“哎,我妈今天有些伤感了!”董淑芬心思沉重地道。
“都是希望惹的祸,原本满心的希望,觉得能为你做点事情,却没想到,希望破灭会带来伤心。”董明劝说道。
“有部电影不知道你看过没有,《肖申克的救赎》,里面的一句台词我记得大概,‘希望是件好事情,也许是世间最好的事情,好的东西从不会逝去。’现在我对这话产生了怀疑。”
“咦?你什么时候看的,到现在为止,我除了在村里看过两次电影以外,就没再看过电影!”董明从董淑芬的话里听出了点儿有趣的东西,追问道。
“我能到哪儿看电影啊?说是电影,其实就是录像,录像厅在镇中门口,挺不错的,里面看录像的几乎都是镇中的学生,我们宿舍有个叫史小筠的,特别爱看电影,这个电影就是她极力推荐的。”
“意思是说这个电影很好看喽?”董明成功地将董淑芬从压抑的心情中拉了出来,开始努力扩大战果,他的这个转移注意力的手段真是百试不爽,无往而不利。
“这电影挺值得一看的,它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力量,它让我们知道人的一生所应该拥有的最宝贵的东西,从而珍惜你现在还拥有它的机会。主人公生活的监狱,条件恶劣、危机四伏,但在这种糟糕的环境之下,仍然会让你时常感到温馨,特别是在最后阶段,主人公获得自由的一刹那,影片达到高(潮)。”
“既然这么好,找机会我也要看一看……”说到了这里,董明又轻轻摇头,他对影视的兴趣还真是不大,讪笑一声道,“你说说你,看了这些录像,也没听你跟我说过,说,在镇中那儿还有什么好玩儿的没告诉我啊?”
“瞎说,都告诉过你了,包括镇中门口的小吃一条街的事儿,都和你讲了!”
“也是啊,我记得你说过最喜欢吃那里的山西面,还有哏儿都的包子,不对,你说过那些门店加上摊位,有二十多家呢,怎么就只会喜欢这两样?”董明狡黠地笑问道。
“别的都觉得一般啦!也不全是,这个……有位推着车的大爷,在那里炸的臭豆腐,我也挺喜欢吃的……”说到这里,董淑芬的声音变得跟蚊子哼哼般大小,头也低了下来。
“咳!”董明听罢,不由得重重地咳了一声,这丫头,口味未免也太重了些吧!他再次打量起了董淑芬,乳白色的毛衣,草绿色的围裙还套在身上……只是,她的脸怎么红得像个熟透了的苹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