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茂华由于家庭的因素,对齐山县的这次干部“大下”知道得比一般人更多,吴小歌对此也有些了解,今天的器械训练之时,两人对董明进行了脑补。
齐山县的干部“大下”是康宁的统一部署,目的是为了提升全县村镇的经济发展水平,当然,这种干部“大下”并非康宁首创,在其他地区也早有先例。
齐山县的干部“大下”工作,要从全县一百多个县直机关单位,抽调出一百来名干部,让他们走入全县各个村里,不是简单浮于表面的进村,而是要扎实地住在村里,与村民共同劳动、生活,这时间不短,一住就要三年!
“大下”的干部,需要在“大下”期间,对村子的经济水平进行详细摸底,找出其发展中遇到的困难,并且为其困难提出解决方案,同时,他们需要对其进驻村子的发展,提出一些新的可行性建议,为村子的经济腾飞寻找出相对合理的计划。
“大下”干部的人选,可以自己报名,也可以单位指定,选出的干部行政级别也没有明确规定,基本上从副股级到副科级都在选择范围之内。“大下”期间,干部的行政级别不变,待结束之后,对于工作努力,效果突出的干部,将予以提升行政级别等奖励。通常情况下,经历过“大下”的干部,回到县里后,几乎没有例外都会获得行政级别的补偿,这项活动也得到了县直机关干部们比较积极地参与。
董明一向对这种事情关注度不高,但因为涉及到了建成叔,他多少对这件事情产生出了些许兴趣,听完汪茂华与吴小歌的介绍,他有些似懂非懂。
“你的意思是说,建成叔根本没必要争夺科协副主(席)的这个位置,按年限来说,再过半年,他也有前进一步的机会,是这样吗?”董明对汪茂华道。
“我也说不太好,不过我觉得,这次“大下”活动,起码他是有机会的。”汪茂华一边做着胸部拉伸,一边不确定地道。
就是说建成叔这一步走错了?董明不这么认为,建成叔有多年的经验,他不是没有水平的,要不然也不能坐到现在齐迁办的办公室主任位置,但他仍然对科协的副主(席)位置发起了全力的冲击,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哎,大人的事情,还是别想了,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可不是他能想得明白的,想到这里,继续了他的器械训练。
今天董明有两门考试,英语和补试的语文,对于非体育生的其他同学来说,加上补试的语文就是三门考试,不是一般的辛苦,不过没办法,谁让初一出现了一位魏成才呢?
因为晚上有考试,董明还有给何阳送饭的任务,他与袁秋容的晚饭吃得较早,晚饭送到医务室的时候,才六点刚过。
董明来到病房,见到何阳与他姥姥正坐在床上说着话,今天何阳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当董明进门后,何阳甚至跳下床来,接过了他手中的饭。
“晚上你还要考试,真不应该还要辛苦你,你看看我们俩,给你们添了多大的麻烦。”何阳姥姥也从床上下来,走到董明的跟前,一双满是老茧的小手,紧紧地攥住了董明的手。
“今天何阳咋样,好些了吗?”
“他烧退了,而且今天也不再难受了,这多亏了你们啊,他想着明天就回家,可我怕这路上一折腾,他会再有啥反复,但他坚持还要回家。”
董明将外套挂了起来,见到何阳默默地将他带来的饭菜摆在小桌上,对他姥姥的话,没有任何评价,董明一皱眉,却笑嘻嘻对何阳道,“你的病还没好利索,这个时候,可要听姥姥的,小孩子要听大人的话哦。”
按照这两天与何阳的交流,董明发现何阳虽然木讷话少,但与他沟通并没有什么明显障碍,知道何阳哪怕心里有啥疙瘩,对他董明一般也会明白地讲出来,可是结果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何阳仍然没有说话,低头坐在了床上,眼神呆呆地看着地面,忽然,两行热泪,从他的眼眶涌了出来。
这,这又是个什么情况?刚刚生病时你没哭,因为生病而缺考你也没哭,现在你又哭个啥?
他心里不好受董明能猜到,但到底因为什么难过,这可不是董明能想明白的,何阳这个人太过自闭,不善于交流,明明心里藏着许多的东西,就是不愿意向他人倾诉。
董明缓缓走到他的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伸出手轻轻拍着何阳的后背,叹息道,“想哭就哭吧,别忍着,哭出来对身体有好处。”
“哎,他就是不爱说,我只要让他多在这儿住两天,他就不乐意,一门心思想着回家,阳阳,你同学和老师对你都多好,你咋还跟同学犯倔脾气呢?”何阳姥姥站在两人面前,看着何阳道。
姥姥的话,让何阳的眼泪更多了,像收不住闸门一般,董明从桌上取了张纸巾递到他的手里,然而,手里拿着纸巾的何阳,仍然没有更多的动静,任由泪水从他脸庞滑落……
“您先别急,也坐下来吧,我想,他可能是心里不舒服,过一阵儿就会好了。”董明劝解何阳姥姥道。
“他打小就这副脾气,说多少都不管用,对不住了董明同学,要不,你快去考试吧,过一会儿他自己就会好的。”
看了一眼手表,还不到六点半,还有点时间,董明轻笑道,“时间还早,何阳是我舍友,以前我们对他的情况都不算了解,只能猜到个大概,放心吧,以后大家之间会互相帮助的。”
“都是你们在照顾我家何阳,哎,何阳,董明来了这半天,也不说句话,今天这是咋了啊?”
忽然间,董明看到何阳用力地擦干眼泪,然后稍带更咽地对董明道,“董明,快去考试吧,我没事!”然后,又对他姥姥道,“姥姥,我送送董明。”
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啊,董明见到这种情况,只得跟何阳姥姥告别,取了外套,与何阳一道儿,离开了病房,跟他想得一样,何阳果然有话。
“我明天必须回家,别劝了,前两天身上太虚,走不了,明天我能行的,你放心吧!”
“你觉得在这里麻烦到了大家?没问题啊,现在你的状况,可以自己去食堂买饭,呃对了,明天下午我也要回家了……”
“不是这个原因,”说到这里,何阳的眼睛又红了,两行泪水再次滑落,他轻轻擦了擦,然后道,“你不知道,我姥姥在这儿陪着我,这几天,根本没出过医务室的门,她是怕自己的样子被别人看到,所以从不出门!人一直闷在屋子里是啥感受你明白吗?会发疯的,姥姥这全是为了我,为了我啊!”
咳,还真是这回事儿,董明真没想到这一点,同时心里也为何阳姥姥对外孙的这种情感,感到辛酸,是啊,她不希望自己的样子,被其他人看到,因为她是侏儒!她不希望何阳继续生活在他人的指指点点之中,她盼望着何阳能有一个相对宽松的生活氛围,她不能给何阳多好的物质生活,但她却能给何阳全身心的爱!
何阳的姥姥对何阳如此,自己的父母又何尝不是这样呢?父母看似话不多,脾气都是温吞吞的,哪怕自己当初在董家沟子小学成绩那样差,也没见父母对自己如何表示,他们真的不希望自己的成绩好吗?不是,他们不希望伤了自己的自尊,他们不希望看到自己承受太多压力。
董明还记得,当初他们看到自己拿到县中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母亲高兴得身体都颤抖了起来,而父亲脸上的那种骨子里面散发出来的笑意,能说明一切。后来,当自己与父亲提出希望当体育生的时候,父亲二话没说,就点头答应了下来,虽然自己话里把体育生的前景描绘得非常动人,但作为父亲,也是一位教育工作者,他能不明白选择体育生代表着什么吗?
体育生的道路崎岖,还是一条荆棘丛生之路,初中生一旦选择了体育生,几乎失去了高考的机会,这从哪个方面来看,都不是理智的选择。可是父亲呢,默默地支持了自己,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说,这是因为什么?是对自己选择的尊重,哪怕他们并不看好,但仍然一如既往地支持了自己,这就是大爱!
想到这里,董明轻轻拍了拍何阳,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再去劝解,无论明天他们回不回家,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何阳与她姥姥,都在默默地关爱着对方,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吗?
看来,自己应该更加努力了,董明对文化课的学习,并不需要多费多少心思,他有着强大的灵魂,学习起来轻松无比,但他的训练,虽然看起来非常用心,但董明自己知道,之所以参加这些训练,是为了他的修炼。
训练对于磨穴期的修炼来说,好处无疑是巨大的,正是有了训练的帮助,使得他在磨穴期第二阶段,只需要半年左右,就可以完成。他非常清楚地记得,他的磨穴期第一阶段,当初花费了近两年的时间才将将完成。
但现在他准备比以前更加努力训练,这已经不完全是为了修炼,而是,他要让自己在这条崎岖的体育生道路上,走得更远。父母的关爱,老师的期待,他不能辜负,他知道父母内心中的期盼,也知道汤老师的愿望,董明默默在心中喊了起来,羽毛球,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