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皇帝今儿个也起得早。
准确地,他像李太后一样,是压根儿没怎么睡。
虽然没有谕旨文武百官为张居正饯行,但他身为张居正的得意学生,又是一国之主,当然不会置若罔闻。这次依然派出了张宏,该慰问的慰问,该赏赐的赏赐,基本礼仪倒是没有落下。
冯保一早便去了张大学士府,陪伴万历皇帝的仍是张鲸。
知道五月一日是个很特殊的日子,张鲸同样起得很早。
他一起来便跑到东暖阁,果然见万历皇帝正坐在御案前沉思。
张鲸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轻轻地喊了一声:“万岁爷。”
其实,万历皇帝已经发现张鲸进来了,只是没有抬头。他低头沉思是不假,但没有入神,相反还有几分心浮气躁。
害得张鲸又轻轻喊了一声:“万岁爷?”
万历皇帝这才抬眸,以不耐烦的口吻道:“听见了,坐吧。”
张鲸心翼翼地坐下。
他知道此时此刻万历皇帝的心情指定矛盾而纠结,所以才会一早赶到这里来陪伴。
“万岁爷,昨晚睡得可好?”张鲸温情而关切地问。
万历皇帝一副懒洋洋没有睡足的样子,回道:“张先生今日就要离京了,当然睡得不好啊。”
张鲸鉴貌辨色,谨慎微地道:“万岁爷,张先生要离京,依奴婢看,咱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呀!”
万历皇帝神情微微一滞,盯着问:“何来高兴一?”
“奴婢斗胆几句,望万岁爷莫怪。”张鲸依稀记得,自己曾经猜测万历皇帝的心思,也是关于张居正的,被万历皇帝狠狠斥责一顿,所以这次十分谨慎。
“吧。”万历皇帝一抬手。
“奴婢以为,张先生离京,将是万岁爷亲政的第一步。”
“切,得容易。”万历皇帝不以为然道。一起亲政,他就不由自主想到李太后的训斥:不到三十岁,休想亲政。
张鲸又道:“娘娘的心意,万岁爷莫非还没有看明白吗?”
“我娘的心意?她什么心意?”
“万岁爷,您想想,娘娘这次为什么不下懿旨给文武百官为张先生饯行?奴婢以为,不希望张先生被文武百官打扰只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另一方面,是想检验一下文武百官到底听不听万岁爷的话?”
“哦?此话怎讲?”万历皇帝本来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张鲸的几句话将他撩得精神一振。
尤其是谈到“亲政”的问题,他更是显得迫不及待。
成功勾起万历皇帝的情致,张鲸却是不紧不慢地道:“万岁爷,这次张先生南归,按理文武百官都要为张先生饯行,可娘娘并没有下旨,肯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万岁爷,刚了呀!恐怕是要检验朝臣到底谁听的:是听万岁爷多一点还是听张先生多一点?如果听万岁爷多一点,那这次张先生南归,想必没有几位臣子去为张先生饯行;可如果听张先生多一点,那情形就指定不一样了。万岁爷您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万历皇帝咂摸着嘴,似有所思地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