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且不说万历皇帝主导监守自盗合适与否,但现在万历皇帝敢自己拿主意了,这对于张鲸而言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张鲸虽然自认不及冯保有能力有才华,但他也是一个混迹内廷几十年的宫中大珰。张鲸的年纪比冯保还要大,冯保是嘉靖二十二年(1543年)出生的人,而张鲸早在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就进了皇宫拜入张宏的名下。
所以,此时此刻万历皇帝的心态,作为一个跟随万历皇帝那多年了眼下又是大红人的张鲸而言,当然能看出一些端倪。
张居正已经离京一个月了,万历皇帝逐渐在寻找当皇帝的感觉,而想要找到这种感觉,首先就要扳倒冯保这座大山,扳不倒也得打压。
然而,冯保无疑是代表李太后的人,而不是万历皇帝这边的。
所以,要扳倒冯保肯定不能明着来,否则就是对李太后的大不敬。万历皇帝胆儿再肥,现在还不敢。
那只能暗着来,或许这才是万历皇帝自导自演一场监守自盗事故的动机,一来可以打压冯保,灭灭他的威风;二来借机革新内廷,万历皇帝不傻,他早就看出来了内廷二十四监局的掌权者大部分都是冯保的人。
革新内廷对张鲸当然有利,无论他承认与否,在外人眼中都将他看作是冯保最大的竞争对手。
冯保是代表李太后的人,而他是代表万历皇帝的人。
万历皇帝要革新内廷,对他的好处不言而喻。
当然,万历皇帝想革新内廷二十四监局只是第一步,或许仅仅只是借这个机会做一次试探,万历皇帝渴望亲政才是真的。只要亲政,那接下来将会有一系列的动作。
张鲸在高兴之余,心中当然也有恐惧,万历皇帝竟有如此心机,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懂。
但总的来说,高兴肯定要大于恐惧。只要万历皇帝亲政,那他十有七八就能取代冯保的位置,至少可以与冯保并驾齐驱,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总是矮人一大截。
紧接着,张鲸又问道:“万岁爷,那件龙袍被您藏起来了,可您又责成奴婢三日之内破案,那……”
万历皇帝笑了笑,但笑中带着些许遗憾,“本来朕不是让大伴负责调查此事的吗?结果很明显,我娘还是向着他。”
“可是万岁爷,既然潞王爷都怀疑是您动的手脚,那冯公公肯定也能想到这一点啊!”
万历皇帝不以为意道:“想到又能怎么样呢?大伴很有可能是想到,所以他才不敢接手此案嘛。他想到,难道还敢揭穿不成?”
张鲸仍然面有难色,又道:“万岁爷,揭穿当然不敢,可这件案子由奴婢负责调查,万岁爷又责成三日之内破案,让奴婢到时候如何交代?”
万历皇帝喃喃地道:“其实这件案子由你负责也好,三日之内破案肯定是不可能的,你只管努力做做样子就可以了,其它的不用你操心。”
“可是万岁爷,若不能破案,奴婢不是要接受惩罚吗?”
“接受惩罚又不是你一个人,况且即便惩罚,你有朕罩着怕什么?朕到时候给你补偿就是了。”
“多谢万岁爷!”这下,张鲸笑得合不拢嘴了,继而又担忧地道,“万岁爷,娘娘那边到时候怎么交代?”
万历皇帝嘿嘿一笑,自信满满地道:“交代什么?皇弟明明猜到,可就是不说,娘亲难道会捅破吗?”
张鲸想了想,摸着自己脑门儿笑道:“好像也是哈!莫非万岁爷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主导这起,这起失窃案件?”
差点儿一激动,就脱口而出“这起贼喊捉贼”案件。
万历皇帝笑道:“其实当时也没考虑那么多,只是想试一试赌一把。就像扔一块儿石头到水里去,看看会激起多大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