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乃蛮夷,有何资格在此大呼小叫?”说话的人正是邱橓。
这里以邱橓年纪最长官职最高,当然他的威望也是最高的。
此时的邱橓已经六十有八,距离古来稀七十岁还有两年时间而已。
之前奉旨查抄张居正家时,他刚启用不久,担任刑部右侍郎一职。
从江陵城一回来,他就升任刑部左侍郎,也就是刑部二把手。
但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除了升任刑部左侍郎之外,还同时兼任都察院右都御史。
虽然是兼任,而且还带有“右”字,但都察院一把手就是“左”,即左都御史,所以都察院右都御史也是个二把手。
更为重点的是,让一个部院的二把手兼任另一个部院的二把手,通常传递的信息是,这个人即将要成为另一个部院的一把手了,二把手只是过渡。
也就是说,万历皇帝马上又要升邱橓一级,让他担任都察院左都御史。
这就似乎不难理解,邱橓以六十八岁高龄接近风烛残年,却像邹元标他们年轻人那样做出如此激愤的事儿。
倘若朱翊镠取而代之当了皇帝,那邱橓他会不会被罢黜都不好说,更别说升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了。
当然,邱橓今晚来也是性格使然。
不然,当世人不会将他放在与海瑞同样的地位上,称之为“北有邱橓(山东诸城人)南有海瑞(海南海口人)”。
邱橓为官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敢冒言进谏,弹劾贪官污吏,曾被嘉靖皇帝廷杖贬斥为民,他的名声的确如同海瑞一般响当当的没得说。
此刻他站在努尔哈赤的面前,身子虽然不及努尔哈赤那般高大魁梧,可气势磅礴并没有被努尔哈赤震慑住,反而给人一种针锋相对旗鼓相当的感觉。
在场二十几位官员,如此强大的气场确实也只有邱橓他一个人能做到。
像赵用贤、邹元标他们,尽管也勇敢不惧死,可毕竟还是嫩了点,气势或气场比起邱橓压根儿不是一级别。
所以,当邱橓一说话时,而且还抓住了努尔哈赤的软肋,让努尔哈赤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杵在那儿。
当然让努尔哈赤愣住的不仅因为邱橓的一句话,还因为邱橓的年纪,都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难道让他与一位老人家动手吗?那就是另外一个性质恶劣的问题了。
然而让他不动手只动嘴?这也不是他的长相啊!
“邱老年事已高,难道真的誓要出头吗?”这时朱翊镠开口了。
“来都已经来了,焉有退缩之理?”
“如果我一定要走呢?”
“那就从我们这些人身上踏过去。”说着,邱橓一手拉着一人。
然后其他人也手拉手,以邱橓为中心,站成一排堵在门口。
朱翊镠目光一凌,斥道:“邱老,我敬你是长辈,不与你计较,倘若你冥顽不灵,休怪我不客气了。”
“老夫难道还怕你这个国贼吗?”
“来人。”朱翊镠大喝一声。
“潞王爷。”膳厅里的宫廷侍卫异口同声地答道。只要朱翊镠一声令下,他们便准备冲上去抓人。
努尔哈赤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但其实朱翊镠喊的并不是他们,首先须得排除努尔哈赤以及由努尔哈赤挑选出来的八名学生弟子。
其次,朱翊镠自己挑选的八名扈从也得排除,他不想让他们出手,毕竟职位与邱橓相差太远。
包括这里的宫廷侍卫。
所以朱翊镠想喊的是潜伏在凤临阁外头的人。他早就看出来了,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的一切。
这时候何愁没有人?
明天,哦,是今天旨意就颁发,他即将成为一国之主。
即便依照不成文的规矩“推三阻四”说不想当皇帝,然后由朝臣“死乞白赖”地恳求,最后假装“勉为其难”地答应,这中间拉拉扯扯或许还需要几日,但皇帝是他等于已经铁板钉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