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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主事家的那条胡同挤满了人。
前来祭吊的官员只要一到,在现场指挥操办丧事的人便赶紧让吹鼓手们大奏哀乐,在呜哩哇啦的唢呐声中,十几个哭婆子尖着嗓子放出悲声:
哎呦呦,哎呦哟,
我的童大人嘞,我的童大人,
你怎么就如此想不开,
你上有老下有小,
丢下贤惠的老婆,
竟一脚踏上奈何桥,
满街的人都在说是京察惹的祸呀,
京察惹的祸呀……
哭婆子们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没有一个嘴巴不滑溜,编词应景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加上哭功着实了得,嘴一撇就哭,一哭眼泪就哗哗地流。
听得她们凄凄惨惨的哭诉,前来的吊客没有几个不动情的。
等到了童德平的公祭日,前去吊唁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本来还在观望的人,见朝廷好像也没有采取什么行动,还以为是朝廷心虚而朱翊镠有所顾忌呢。
如此一来,让他们变得更加大胆。
童德平所在的胡同,本就不是很宽敞,如今早已被挽幛挽联招魂幡等一应冥器填得满满当当的。
这些时日天气已经越发炎热了,好得出奇,白日里天空蔚蓝。
不曾遭遇一点雨滴的素纸素花,把里把长的一条胡同堆砌得一片缟白,丛丛复复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今儿个一早,参加公祭的人从四面八方陆续赶来,都只能将轿子停放在胡同口外的大街上。
而一应十几个签单答应迎宾叫子也都从童家院门前迁到胡同口。
时不时地能听到他们错落有致、有板有眼地高声喊道:
“吏部给事中王大人到——”
“刑部员外郎张大人到——”
“兵部武备司主事王大人到——”
“大理寺少卿陈大人到——”
“翰林院检讨周大人到——”
“都察院佥都御史余大人到——”
“……”
每次唱名之后,紧跟着的便是震耳欲聋的唢呐哀乐和哭婆子们那熟练至极的干嚎。
童德平虽然生前不得志,命运可谓滞蹇,但死后的哀荣,比起那些二品三品大员的死,不知强了多少倍。
但有一点,所有大小九卿没有一个出现在童德平的公祭日上,来的官员职位都不高,最高的只有四品。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听得风声,别看场面很是热闹,竟找不出一个现场总负责人来。
而且工部主事也就是六品以上的官员都没有一个参加的。
只因潘季驯见过朱翊镠后下过死命令,工部衙门里有哪个官员胆敢在公祭日那天参加祭吊一定严惩不贷,想表达对童德平的同情,可以选择其他时间。
所以,即便是同情童德平,或与童德平关系亲近的那些工部官员,这会儿也都不敢明着来参加祭吊了。
不过,来的人还是不少。
而且,为一个悬梁自尽的六品主事举行那么大的公祭,这也算是国朝史无前例的了。
翻了巳牌,公祭开始。
胡同里接踵摩肩挤满了一百多名官员,当然绝大部分都是害怕在这次京察中丢了饭碗的官员。
赶来看热闹的前后左右居民,也把胡同口里三层外三层堵得水泄不通。胡同两边住户人家的墙头上,还站了不少观望的人。
总之,小小的一条胡同,竟挤了成百上千号人。
由工部出资,给童德平买了一口质量不错的棺材,这时也被抬到院子外的街面上去了。
当司仪宣布公祭开始,众人肃穆静立。哀乐大奏,哭丧的人嗷嗷大哭,折腾一通后,站在棺材面前的司仪,开始大声吟诵早已润色写就好的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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