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游七还将朱翊镠与张静修的心态也做了一番剖析。
张居正黯然神伤半晌无语。
尽管他这一生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见过,可自己孙子被盗匪抢走至今杳无音讯……还是让他无法淡定。
然而让他又能说什么做什么呢?内心翻江倒海,表面装作无动于衷。
“老爷,小少爷他……”
游七轻轻地开口。他倒也不担心自家老爷的心理承受能力,只是想尽大管家的职责安慰老爷几句。
“什么都不用说了。”
然而,张居正一摆手,并没有让他说下去。
张居正沉浮于官场数十载,岂能不知自己儿子儿媳决定不再寻找孩子是因为什么?
“等静修回来了,让他们第一时间来见我。”张居正说完这句话,便独自一人进密室去了。
游七也没有跟进,清楚自家老爷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成人的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哪有多少岁月静好?
……
张静修带着秦涵茜绕过保定府。
他们决定绕至顺德府、广平府,乃至河南开封府、南阳府,再到湖广的襄阳府、汉阳府,最后抵达荆州府。
回去的路上他们夫妻俩也没怎么说话,一说话感觉就想哭。
一边是自己孩子,一边又是张允修历历在耳的那番话。
他们知道,倘若他们就此消沉,只会让朱翊镠更加内疚。
生于官冢家,得到的比别人多,承受的自然要比别人多。
人总得学会长大嘛。
……
冯保与朱翊镠一席话后,当天用过晚饭便乘轿去了王锡爵家。
王锡爵正在书房里看书,听说冯保来了颇感意外,忙出去迎接。
这可是冯保第一次拜访他的府邸。
虽然在不少事情上他并不认可冯保的做法,而且曾经因为张居正夺情,冯保也骂过他诋毁过他。
但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
总不能一直记仇似的记在心里。
总体来说冯保是个有才华的人,也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只是手段有时未免卑劣了一些,这王锡爵很清楚。
冯保二度担任大内总管,连朱翊镠都认可,他还能说什么?
况且他已经被朱翊镠明确指定为首辅申时行的接班人,倘若他真坐上首辅的位置,也得与冯保搞好关系。
张居正如此铁腕的一个人,当首辅十年都不敢拿冯保怎么样,王锡爵又岂能不知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冯保主动登门拜访,眼下他还不是首辅,即便从前有再大的嫌隙,这会儿他也得忘记得一干二净。
成人的世界或许就是这样吧:能屈能伸,不能耍小孩子脾气。或者再说得难听点:利益至上。
“冯公公,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所以王锡爵出去迎接时,既热情又激动。也不能说是装。
“怎么?不欢迎吗?”
冯保大大咧咧地反问道,架子还是有的,卑微确实也不是他的性格。在张居正面前他都这样。
“欢迎,当然欢迎,何止欢迎?都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请!”
王锡爵将冯保引至会客厅,又亲自给冯保斟茶。
“不知冯公公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不瞒王阁老,的确有点事儿。”
冯保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才接着问道:“知道万岁爷明日召见你们几位阁臣是为何故吗?”
王锡爵摇头。
“不妨先透露给王阁老知,我之所以晚上造访,是担心王阁老会有异议,实话告诉王阁老,万岁爷已经决定,征询你们意见只是一道程序,你可别与万岁爷唱反调,届时搞得不愉快。我好心提醒,王阁老是首辅接班人,与万岁爷唱反调可不是明智之举哦。”
“多谢冯公公有心!”王锡爵拱手道,“不知皇上要说什么事呢?”
“万岁爷本就有心致力于改革,这回张静修的孩子在保定府丢失,至今杳无音讯,万岁爷便想借这个机会,将保定府的土壤重新耕犁一遍。”
因为“耕犁”一词本是冯保提出来的,得朱翊镠大赞,此刻冯保又不自觉地在王锡爵面前用上了。不过他觉得这次用得更加准确。
“如何耕犁法?”王锡爵问。
“第一清田均田,第二切断保定境内皇室宗亲的一切供给,第三废除保定境内所有的爵位,第四取消里甲制。”
如同朱翊镠对他说时的那样,冯保也是一气呵成。
王锡爵听了神情凝固。
“王阁老是不是吓着了?”冯保眯着眼睛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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